姜颂安静地等着。

    刚刚还硬撑着的小孩慢慢转身抱住了他的腰。

    梦里的感觉依旧很真切,软乎乎的,温暖到湿润滚烫,小孩微微颤抖着,像是一只被吓坏的雏鸟。

    那张不肯抬起来的脸贴着姜颂的腰,是在哭。

    等了一会儿,姜颂扒拉他两下,“男子汉了顾长浥,不哭。”

    到底也只是个小孩子,顾长浥抬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问他:“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好,爸爸妈妈才会离开我?爷爷才会离开我?”

    姜颂并不知道怎么安慰小孩子,“你是最好的,顾老师一直为你骄傲。”

    “那是因为我长大了吗?”顾长浥似乎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很久,“爷爷告诉过我总有一天大人会离开孩子,因为孩子会变成新的大人。”

    毕竟那时候姜颂年龄也不大,也或许是那两扇被泪水粘成簇的卷翘睫毛把他的心挠软了。

    他低着头对顾长浥说了一句矛盾又温柔的话:“你在我这里,可以一直当个小孩儿。”

    那双泛红的眼睛仰视着他,“那如果我变成了大人,你也不会离开我吗?”

    姜颂太心疼了,揉揉小孩的头发,“你变成什么我都会留在你身边。”

    可惜才过了六年,姜颂说的话就不算数了。

    “叔叔,你说不管我变成什么都不会离开我,是骗我的吗?”

    彼时那双姜黄色的眼睛尚带着些稚嫩,满布了血丝和不置信,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姜颂在黑暗中睁开眼,感觉昏昏沉沉的,却似乎不单单是因为没睡醒。

    他用手背贴了一下额头,果然有些烫。

    在床头摸索了一下,姜颂从一堆药瓶里挑出来两样,扒拉了几片干咽下去。

    过了一会儿烧也没退下去,脑子里头跟住了把凿子似的快把他脑袋疼劈了,姜颂压着太阳穴,头重脚轻地从床上爬起来。

    他打开手机,才半夜三点多,社区医院估计只剩下值班的护士了。

    姜颂的驾照早被吊销了,只能用软件叫了一台网约车。

    晚上车少,他烧得七荤八素的也没看清,等出了家门才发现那车离着他还十万八千里呢。

    出都出来了,姜颂也懒得再回去,叫外面夹着雪片的冷风一吹,着火似的额头也舒服了不少。

    姜颂眯着眼,看见对面那栋别墅的灯还亮着,脑子以极慢的速度转了起来。

    昨天晚上,顾长浥远远地跟他打了个照面,就径直走进了对面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