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对宁嘉赐的评价不可谓不高,对其的称赞不可谓不夸张,但康宁皇帝仍愿意听,哪怕明知道这是为了讨自己欢心的谎言,也会当做真话来对待。

    在满朝的赞颂声里,康宁帝脑海里忽然冒出钟逸那张文静温和的脸庞,虽然他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书生,但那幅模样,的确让任何人心生亲近。

    康宁皇帝笑着微微一叹,心中不由对他生出了感激,这种感激说不出口,因为他是皇帝,然而感激会一直存在于他的心里。

    康宁皇帝没有忘记昨夜宁嘉赐的话,给他亲手做羹汤,正是钟逸出的主意。

    这个主意狠狠撞击到了康宁帝的心灵。

    他早就听说宁嘉赐和钟逸走得很近,不过由于对钟逸的信任,并没有干扰二人的交往。而且他更希望二人的关系能亲近一些,宁嘉赐作为太子,日后迟早是要从他的手里接过这个庞大的国家,可如今的这些臣子,作为前朝老臣,谁知道能不能使唤得动呢。所以宁嘉赐一定要有一个自己的班底,钟逸虽年长他许多,但依旧是少年才俊,凭借出众的能力,定能成为日后大宁的朝堂的重臣,所以有了他的辅助,康宁皇帝才对宁嘉赐的未来更放心。

    康宁皇帝不介意推波助澜,在必要之时提拔钟逸一手。

    不单单因为钟逸的谋略才能,同样由于他不争不抢的性子,以及忠义之道。

    品行端正者,往往更为难得......

    自从他与太子结识以来,嘉赐跟着他潜移默化,通达了不少人情世故,这些人情世故比圣贤道理更真切,更重要。

    这日,许久未见的君臣相聚了,但御书房内无一人禀奏国事,按理来说,自康宁皇帝病卧床榻后,早已堆压起许多在亟待处理的要务,就算臣子们不着急,依康宁皇帝的急躁性子,自己也该急了。不过今日御书房内,大臣们只是围绕着太子的事迹赞颂了许久,康宁皇帝听得全身心满足了,这才微笑着长舒了口气。

    他亦没有提及国政,只是严肃的严肃的拒绝了众臣欲将其事迹记入圣功图的建议,众臣不依不饶,再三请求,直到康宁皇帝佯装发了脾气,这才无人敢提。

    康宁皇帝自然有自己的原因,朝中大臣,都同一幅德行,他们想要将宁嘉赐昨夜的孝行记录圣功图,其出发点都是为了作秀。瞬间的感动或许会有,但短暂的情绪过后,便充斥着功力心,想要将此事公告于天下,为的仅是得到“孝道”深入人心百姓们的忠臣。

    而康宁皇帝,他只想小心翼翼呵护这份盼了十多年的父子天伦之情,他不想在这份单纯的亲情里再添加任何政治因素和炒作因素,这是他所剩不多的余生里唯一值得品位的回忆,他不想让回忆沾上一丝丝瑕疵和灰尘......

    大概一个时辰后,康宁皇帝的身子也乏了,大病初愈的身体不比正常人,这样强撑着,定然对之后的恢复不利。康宁皇帝为了能更长久的陪伴宁嘉赐,从昨夜起,他一定要保重好自己,所以对众臣开口:“朕乏了,朝中大事,过几日早朝上说,众爱卿先退下吧。”

    臣子们或真心或假意的祝福皇帝早日安好,一个个告退了,而位子于康宁皇帝跟前的陈达斌,并没有离开之意,康宁皇帝瞥了他一眼,便知他有事禀报。陈达斌是位老臣,他知深浅轻重,断然不会在自己疲倦之时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康宁皇帝病情转好,和他有莫大关系,那位女神医,与钟逸和陈达斌都有关系,换句话话说,钟逸与陈达斌都该得到赏赐......

    待众人走后,康宁皇帝与陈达斌一同回到乾清宫,在刘公公与陈达斌的搀扶下,康宁帝走得不算困难。

    “陈爱卿,你还有要事禀报?”

    陈达斌点点头:“回禀陛下,微臣的确有重大的事要报。”

    “何事?”

    陈达斌直言不讳:“仍是上次关于微臣属下钟逸一事。”

    康宁皇帝自然清楚他是何意,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直接拒绝陈达斌,康宁帝缓缓道:“陈爱卿身为国之重臣,若要解甲归田,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只要陛下同意,臣想,朝中无人会有异议。”

    “就算如此,钟逸呢?钟逸何等年纪,这般年纪成为锦衣卫指挥使,爱卿觉得朝中大臣会同意?”

    陈达斌又道:“大宁是陛下的大宁,朝堂也是陛下的朝堂,陛下决定了的事,无人能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