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戏剧性的“刀下留人”,刽子手动作老练,一刀下去,“原禾”没出一声已身首分离,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在地面滚动,停在了刑台不远处。

    这残忍的一幕令在场许多人合上了眼睛,带着孩子看热闹的也捂住了那双好奇的眸子。

    黄三石缓缓起身,看向栅栏外的百姓,开口道:“此人姓原名禾,乃漕运官员,所犯贪污一事,所贪乃救济之粮,其行罪大恶极,罪不可恕,斩首示众以诫此行,如漕运官员再犯其罪,一经发现揭举,与原禾无异!”

    人群中爆发出猛烈的掌声,接着便是一片叫好声,不得不说,黄三石这番话很有水平,并且起到了相应的效果,他早知自己的名声在百姓中极差,今日此举既是为了给钟逸一个交代,同样也能挽救自己的声望。百姓嘛,他们的记忆只有片刻,一旦有一个新的刺激点,先前的一切都会遗忘,包括黄三石的种种恶行。

    接下来便是收拾刑场,栅栏外的百姓纷纷离去,为了看着热闹连饭都没吃一口,如今早已饥肠辘辘,不过回想起那颗血淋淋的头颅,不知他们是否还有食欲。

    等百姓走了个差不多,李旭这才凑近黄三石身边,缓缓道:“钦差大人要我对漕运众官说些话,不知黄总督是否准许?”

    说是征求黄三石的同意,其实就是跟他说一声罢了,钟逸的命令,他不从也得从,更何况在这种节骨眼儿上,他是万万不能得罪钟逸的......

    “好。”果不其然,黄三石答应得很干脆,只要有关钟逸,在他这里一路绿灯,大行方便。

    今日行刑黄三石亲自担任监斩官,为了与这位漕运总督亲近,许多不相干的人都特地来此,哪怕只是在黄三石面前凑个脸熟都是好事,毕竟整个漕运衙门掌握在黄三石手中,黄家扎根早漕运这么些年,早就根深蒂固,可以说漕运是黄三石的一言堂,若想在官场更进一步,那就不得不巴结黄三石。

    正是因此,李旭更为便利,不必亲自通汇,到时候官员中流传开来,不愁他们不清楚。

    李旭望了眼黄三石,精明的黄三石立马会了意,能坐到今日的位置,自然是有超乎常人的眼见,虽然他现在已经不需要看人脸色行事,可这么多年早已养成了习惯,对待下属无所顾忌,可真要是一个比他官职高权利大的人,黄三石定会让你感受到如沐春风般的交谈。

    “钟钦差留有一言,你们且听。”他一开口,漕运诸官如兔子一般竖起了耳朵,聚精会神程度堪比小学生见到了班主任。

    如此杂乱的场面,他们能够第一时间听到黄三石开口,自然是从始至终都在关注黄三石的一举一动,所有人力求在第一时间为黄三石排忧解难,以此来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哪怕黄三石没有发生,只是嘴角蠕动,他们都会将心提到嗓子眼,这根弦紧紧绷着......

    黄三石等所有目光集聚此处,又道:“钟钦差乃陛下特派于此,海津城诸事皆可管教,见钦差如见陛下,你等不可怠慢,钦差所言,比我更重,不可不听,不可不从,记在心里了吗?”

    “总督大人,记下了!”震耳欲聋的反馈已说明一切,不论何时,在他们心中黄三石都是最大,这是无法更改的既定观念,自从进漕运以,黄三石一言一行都在影响着众人的思维,直到现在,他们已成为黄三石思想的附属,无论黄三石的要求再过荒诞,这些人都会想办法满足,一是受晋升牵制,二则是黄三石的自身影响。

    眼神转移在李旭的脸上,从他们的眼神中,李旭能感受到些许的不屑与嘲讽,若钟逸在此,他们定不敢如此直视,可李旭不同,他本身官职只是百户,而且终究是一位武官,无论大宁何处,文视武轻的情况都是存在的,而且地方越小,这种歧视愈发严重。

    但李旭可不在乎这些,他十分平静的开口道:“大人所示,漕运贪腐严重,以郭友为例,其背后不知站着多少人,甚至连某些大人物都有牵连......”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旭瞥了眼黄三石,他的脸色并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看都没往李旭身上看一眼。

    这倒也合乎情理,在这种场合,万众目光瞩目于黄三石一人,他一个轻微的举动便会被无限放大,所有唯有隐藏才是最好的选择,他或许已经习惯了,在人前,永远不可能揭露自己的真实面孔。

    不过黄三石手底下这帮官员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定力了,其中有一些眼神飘忽,神色慌张,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低落,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晒的......

    来之前钟逸已经为他剖析过漕运衙门的情况,其中百分之八十五的官员都有问题,大大小小的贪污受贿,这都是必不可少的。而剩下的十五,也并非精神超脱,清正廉洁,有一些是有贼心无贼胆,有一些则是没有这样的权力,漕运就是一个大染缸,进此的没一个干净,毫无例外。

    “大人心怀宽广,为有过先例者开一先河,只要有弥补措施且日后不再犯,大人便既往不咎,这也是为了衙门的正常运行考虑,其实你们心里跟明镜儿一样,若大人愿意追查,一定能查到蛛丝马迹,有了证据,没一个能漏掉。”

    钟逸的想法很简单,正如李旭方才所言,一旦彻查此事,漕运便会陷入瘫痪,几乎所有位置的人都要再换一批,这很明显对海津城的治理不利,漕运所管粮草乃重中之重,这是一座城池发展的基础,他们出事,便为白莲教提供可乘之机,这并非钟逸想见到的。

    再者来说,这无异于会制造紧张的氛围,漕运上下人人自危,如若处理不好,必定会遭受大规模的反噬,但凡他们将矛头一致对准钟逸,便是一场旷日之战,无法段时间内终结,必将腹背受白莲重创。

    所以钟逸这才出此下策,清楚漕运的蛀虫固然是好,可也要量力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