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少年算是不打不相识,姜定南是不知人间疾苦的世家公子,佟倏尧是混迹江湖的小滑头,初次见面姜定南便被对方坑了好大一笔钱,他不是会吃闷亏的人,手里有钱好办事,买通了当地的地头蛇,在一个赌场里找到了佟倏尧。

    姜定南花钱只为找到他,可不是要雇打手打他,他出身武将世家,打人什么的,当然是自己亲自动手了。

    佟倏尧骗钱如此老道,除了脸厚心黑脑子活络之外,身手也不赖,要不然似这般被人找上门来,他打不过总得跑得过,偏偏这回就碰上了个硬茬,姜定南自幼习武稳扎稳打,可不是佟倏尧这投机取巧的花拳绣腿能比的,打不过他也跑不过他,被姜定南逮着了一顿痛揍,佟倏尧连连求饶,没一点儿骨气地求爷爷告奶奶,姜定南打着也没意思,但就这么放了他也不甘心,让他赔钱他也赔不起,干脆逼着他立了个字据,让他打工还债,姜定南被人伺候惯了,此行偷跑出来小厮都没带一个,正好让佟倏尧顶上。

    佟倏尧便正式被这官僚大少爷奴役了,心中啐骂老天不公,明明两人差不多年纪,他长的不必人家差,脑子也不比人家笨,凭什么这人比他有钱,功夫还比他好,而他恰恰是个为富贵淫为威武屈的人,还怎么立起腰杆儿来。

    两人便这么搭伙过日子了,佟倏尧虽然骂骂咧咧不愿伺候姜定南,但跟着他有好吃的好玩的好住的,确实比自己到处坑蒙拐骗吃了上顿没下顿强,姜定南常也嫌他好吃懒做不会伺候,但觉着有个伴儿也好,说是说让他打工抵债,但佟倏尧哪里有一点小厮的自觉,有什么吃的玩的他不要分一杯羹?他打一辈子工都还不上。

    两个少年结伴而行,在外头走了小半年,也去了几个地方游玩,佟倏尧有花样,姜定南有钱,常常就是佟倏尧费心规划路线打点食宿,姜定南只负责掏钱,两个人各有所长,一人出力出钱,总之这旅途是很愉快的,直到姜定南听说京里出了天花,要回京去照顾家人,佟倏尧才知他的身份,果然是天之骄子,虽姜定南瞧着也不是平民子弟,但他没想到如此显赫。毕竟结交一场,两人也算好友了,姜定南给了他一些钱,让他拿去游山玩水也好做点小生意也好,日后不要再做那些坑蒙拐骗的事情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好说话,若碰上个心狠手辣的,可够他喝一壶了。

    佟倏尧感动极了,决定要和他一起去京城,姜定南劝他别去,“京里出了天花,人人都想从里头跑出来,哪还外头的人进去,也就我牵挂家人才不得不回去,你犯不着跟我去,年纪轻轻的,若是得了天花死在那儿了,我怎么和你的家人交代?”

    佟倏尧眼睛微红别别扭扭地撇着嘴,道“我早没家人了,除了你没谁会关心我的死活,你也知道我好吃懒做,这阵子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不仅手脚养懒了,连脑子都养笨了,若离了你这个钱袋子,我再去坑蒙拐骗,手段也不如以前老练了,被人家抓着了可能真要把命都给交代了,还不如跟着你呢,有你一碗饭吃,总少不了我一碗粥喝,是不是?”

    这人,不就是想跟着他么?就是不肯好好说话,姜定南也由着他,道“那你便跟着我,若死了也别怪我,我让人多给你烧些纸钱,让你在阴间过的好些,若没死,日后我养你一辈子。”

    这两人还算运气好,刚赶到京外,便听说京里天花已经平息了,还趁乱捉了陈国的余孽,又听到了他爹的光荣事迹,他觉着自个儿也不需要回家了,便在京里住了两夜,领着佟倏尧逛逛京城的街道,却终究放心不下家里,夜晚在家附近盘桓,看到父亲下职回来他藏在巷子里不敢露面,确认家人都平安后,他叫了个小孩子替他送封信回家,人和佟倏尧逃之夭夭了。

    两人在官道上跑的飞快,打算去洛阳看帮派大会,姜定南觉着他出门这么久还算长了不少见识,佟倏尧年纪不大,却是个老江湖,给姜定南讲解了许多门道,也让他少走了许多冤枉路,少花了许多冤枉钱,跟着他确实有闯荡江湖的味道,不仅如此,佟倏尧还带着他去酒楼吃霸王餐,吃完了就跑,被人撵了几条街,倒也不是为了少这顿饭钱,就是图个乐子,不过姜定南是根正苗红的好孩子,晚上又回了那家酒楼送上中午的饭钱,要不是他掏钱及时,差点被酒楼跑堂的几个小二按在地上捶。

    佟倏尧说他人傻钱多,姜定南说这是江湖道义,两人生长环境不同,处事方法也不同,但大义上不差多少,小问题都是能求同存异的,这才能结伴而行,若真是截然不同的两人,只能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姜定南是在外头玩的乐不思蜀了,家里为他操心不少,京里下了第一场雪后很快便迎来了新年,姜定南连过年都没回来,只是给家里送了封信回来,说他在外头很好,让家人不必担心,字里行间也有对长辈的关心,但对于长辈来说,他人不回来,这些字词也太浅薄了,而且姜晨曦到了年纪,差不多该备嫁了,姜定南定了亲又给退了,总不能让他耽搁了妹妹,姜骥不管他了,让婧儿过完年便和陈家走流程吧,明年年前就把亲事办了,姜定南若还对晨曦有些责任,便该回来送她出嫁。

    婧儿应下了,老夫人如今身子不大利索了,当年允诺过要自己操持一双孙儿的亲事,如今却已力不从心,婧儿不喜欢姜晨曦,也不得不担起一家主母的职责,早点嫁了还好,别老在她跟前碍眼。

    姜晨曦心里烦闷,她不想嫁人,那陈家公子她定亲前没见过几回,定亲后两人会有些物件往来,但她心里没有任何涟漪,只把这当成是一项应酬罢了,可这是她日后的丈夫,她怎么能应酬呢?她才十七,明年也才十八,不急着嫁吧,郡主不也二十岁才嫁给父亲么?哥哥都还没定亲,她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