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之后安越去了见传承人,中午也没回冬婶家。姜菀菀带着苏元夫回去的时候只见到了童茜,东张西望了一阵也没见着季翔,三个人默认了他们俩可能在一块。

    下午,那通电话再次打了过来。安越也如愿地听到了对方的声音,但并不是那么高兴。少女叽叽喳喳的声音传过来,亲昵地叫了一声又一声的“姐”,问她在不在宜北,她想要去她那里住几天。

    安越声音冷淡:“你回国了?”

    “对啊,妈妈和我一起回来的。早上那会儿给你打电话你没接,你在干嘛啊?”

    “我不在宜北,密码没换。”

    落日沉入山底,暮色席卷着凉意袭来,安越看着大白羊一头头地被放牧人驱赶下山,不禁裹紧了身上的外套。脸被风吹得苍白,说出的话也带了丝冰冷。

    电话那头发出短促的嘈杂声,接着就换了道中年女性的嗓音。

    “你又去麦岭了?”同样冷冰冰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质问。

    张松菁女士说话依旧这么令人恼火,但此刻安越捏着一颗没吃完的泡泡糖心情平静,慢步走在乡间,耳边是村落里未散的民歌和牧羊人的吆喝,这些声音纯净又质朴,连带着张松菁女士的质问都顺耳了许多。

    安越应道:“是啊。”

    对方沉默,似乎在压制着怒意,但更多的实际上是不屑和冷漠。张松菁问:“你这是在和谁对着干?”

    “我喜欢这个专业,喜欢这里的一切。没有和谁对着干。”安越语气平平地开口。

    “远离我就这么开心?安排你在洛杉矶念书你不喜欢,非得跑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是吧?”

    安越有些被气笑了:“您说话是不是都特喜欢颠倒黑白?”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对方似乎和她谈的不是同一件事,“那里的人素质能有多高,经济、文化和教育哪里比得上洛杉矶?你选择回宜北是因为你爸爸在这儿,回来就回来了,但是你跑到一个穷乡僻壤是想给谁看?”

    张松菁语气还带着一点不经意间的厌恶,“哦,我听你们学校的学生说,你还寒暑假都住那里。”

    安越停下了脚步,站在河边。风剐蹭着田埂上摇曳的野草和花,连同着泥土的气息带到她脚边。

    这些话都触及到了她的底线。向来温和的语气带了些尖锐,安越说:“你看不上国内的一切,连带着看不上我,你不也是做田野的吗?要真说起来,听到看到的不也是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如果不是的话,你算什么——”

    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通话终止。这是常有的事。安越喉咙里的那句“你算什么五行八字”堵得人难受,原本想好的唇枪舌战戛然而止,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瞬间涌来。

    回到家时岑冬莲不在,只看到苏元夫抱着小宝在和姜菀菀、童茜斗地主。客厅里没有第五个人。

    安越问:“季翔呢?”

    姜菀菀很快答道:“他还没回来。干妈给我们做了晚饭,然后就去村长大姐家对歌了。她今年找到了新歌友,唱得很是尽兴。刚做完晚饭歌瘾一上来又出去了,说今晚又晚点回来让我们别锁门。”

    苏元夫满脸贴着纸条语气忧郁地说:“…干妈今晚还叫我帮小宝洗澡。”

    这儿的人几乎没别的消遣,就是爱唱歌。农忙时山头田里唱,农闲时左邻右舍邀着伴的唱。这几年村里有不少人都外出打工了,隔着千山万水的,还建了个歌友群在微信里对歌。

    安越也知道岑冬莲歌瘾大,也就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