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起,萧扬欢才喝了药,谷秋就进来回话。“郑嬷嬷问,公主要吩咐何事?”

    萧扬欢拿碗的手没动,想了想便道,“将你手上送快些,不打紧的事情交给郑嬷嬷吧,待她熟悉后再做其他事情。”

    竟然丝毫不想见郑嬷嬷的意思!

    清理内室的重锦闻言,手里的动作只是稍稍一顿,又面无表情继续做事了。

    过了两日,太子身边伺候的朱公公前来求见萧扬欢,萧扬欢在书房接见了他。

    朱公公身材略矮,容貌寻常,面白无须,许是因为受伤养病的缘故,比起从前倒是瘦了些。不过,倒还是和从前一样,目光沉沉,并不多话。

    见他恭敬的跪在眼前,让萧扬欢想起了许多事情。比如原本应该谋逆的父亲,自尽在寿宴上,而她这是亲眼所见。再比如应该生下死胎的母亲,自己难产而死却留了一个幼弟给她。她想自重生后,许多事情与从前不一样,而这些不一样都与一人有关。

    赐座后,萧扬欢沉默许久才道,“当日你听父亲吩咐捂住我的嘴,我不怪你!”

    朱公公扑通一声跪下,“奴才多谢公主不怪。”

    “便是我要怪罪你,你也有理由辩驳我!”萧扬欢望着跪在地上,脊背挺直荣松的朱公公道。

    “奴才不敢也不会辩驳主子!”朱公公回道,“出事那日,殿下一早就吩咐了奴才许多事。最后交代奴才,若是不能保全东宫,理当保全主子和郡王。”

    连着下了一天一夜的雨,殿外寒意浓厚,殿子里铜制碳笼里的银丝碳烧的哔波作响,暖如三月。

    萧扬欢沉默良久后轻声道,“你称我做主子?”

    朱公公抬眸望向身量娇小,脸庞稚嫩,眼神沉静如水的女子,郑重的点点头。“这原是殿下的交代,殿下说,主子虽然年幼,但最聪慧。且奴才晚了两日同公主请安,就是因为受殿下嘱咐,将东宫这些年所得,尽数安置好。”

    “父亲可有什么交代我的?”

    “惟愿吾儿阿难,平安顺遂一生,旁的事情勉力即可,不必强求!”朱公公学着当日在东宫书房内,太子殿下说话时的语气缓缓道来。接着,他递上一枚成色一般海棠花图案的玉牌后继续道,“在郡王降世之前,太子一早就知道男女,原本这些事情是太子交付太子妃,只是没有想到连太子妃也薨逝。”

    萧扬欢甚至可以想到,丰神俊朗的父亲站在书房中,背手矗立窗前,在说这些话时的模样,定是满目温柔慈爱,目光又那样无可奈何。

    接过海棠花玉牌,萧扬欢摩挲两下,触感微凉令她忽而想起一桩事情。母亲太子妃谢氏,最喜欢的就是海棠花,可偏生海棠娇艳并不大气,故而谢氏虽然喜欢,但碍于身份不能常穿戴海棠花色的衣物首饰时常感慨。父亲和母亲之间恩爱,是众人知道的。

    见萧扬欢瞧着手上的玉牌不语,朱公公想了想道,“虽然事先布置,但当时匆忙,又因为叛乱一事,损失一些,所留下的人手不多,但都是忠心之辈,足可保证主子和郡王安稳一生。”

    “公公且说说父亲有哪些人手还在吧!”萧扬欢淡声道,“知道手里的底牌,心里才安稳。”

    朱公公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萧扬欢听得格外用心。

    三日早膳后,谷秋来回话说已经将正殿清理妥当,萧扬欢颔首拿过册子查看,大部分东西都在,昔年赏赐也都历历在册。

    虽然叛乱十分严重,京城和皇城烧毁不少房屋,但许是因为太子夫妇已死,东宫妃嫔数量不多且出身不显,除了一位庶出的公子死于惊吓,东宫上下反而并未受到重创。

    “整理出来一部分来,来日可做赏赐用!”萧扬欢合上册子吩咐道,“另外,我记得大公子的生母是孙良娣。大公子没了,虽有一应供奉在,但孙良娣那边多关照些,日常不要苛待了她,延医问药都需给予方便!”

    谷秋收了册子回道,“是,奴婢会吩咐下去。只是大公子在时,孙良娣恃宠而骄时常不敬太子妃,这会儿咱们再怎么做,只怕孙良娣未必会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