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此番设宴,结亲的心思自然比之前要真诚许多。不光是飞镜,连田夫人也受到了宴请的金帖。

    如今已是秋风瑟瑟,浮玉山也一改往日苍翠,现下层林尽染,正是赏枫的好时节。恭颐族姬特意命人给竹动观送去善款,道士们有了钱财,自然十分卖力,不过几azj日便在观外收拾出一干净平台来,各式奇石改造的桌椅板凳放置山林之中,直叫入宴之人仿若身在画中,或动或静,皆有趣味。

    而地点设在竹动观,旁人看在眼里,自然会觉得是孙家体恤田家,特意出城设宴,如此大的阵仗也是给足了田家面子了。

    田家都知道此番宴会的重要,风来牟足了劲儿,打算使尽毕生梳头绝技来把飞镜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田夫人倒仍旧是雷厉风行,不会儿便坐在前厅等她了。飞镜畏惧母亲的脾气,生怕做得慢了要被母亲责罚。

    然而也不知田夫人今日是怎么了,只是一人坐在前厅等着,未曾叫人来多说一个字,不曾催促,更不曾表现出丝毫不耐。

    而等风来将铜镜托到她面前,飞镜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是吓了一大跳,“这这还azj是我吗?”

    铜镜中的人是少有的顾盼生姿,也不知风来拿着螺黛如何动作,也不知五官究竟变了哪里,然而飞镜就是觉得自己精致了许多,一颦一笑皆是韵味。

    她还从未如此容光焕发过,自小听得最多的便是“藏拙慎独”。飞镜从不做人群中最拔尖的那一个,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不会为任何可能发生的无azj法承担的后果买单,即便是玉石终成鱼目,青莲坠于沟渠,她都接受。

    可当飞镜自己看到自己还azj能如此明媚之后,心忽然如同通了的活泉,又如同黑暗中行走多日的旅人忽然看见光亮,还azj是头一次发觉原来自己也是能同其他人一样。

    于是原本紧张的心情也舒缓不少,待徐徐出了门来,田夫人见到飞镜也是眼前一亮,然而心下愈发复杂,站起身来,本想说些什么,却只是抬手摘下她鬓边绒花,沉声道,“收拾好了,就走吧。马车已在门口备好了。”

    飞镜脸上一热,然而田夫人已是快步走出好几azj不。飞镜便也冲身边两人小小,随即忘记了这个小插曲,三人上了田夫人后头的一辆马车。

    飞镜上了车,还azj要悄悄调笑她母亲一句,“瞧瞧,两轿车,母亲一个人坐一辆必定就是怕旁人瞧出来心在滴血。”

    都得两个小侍女皆是哧哧偷笑。还azj是烟云下车暗示,笑作一团的主仆三人这才堪堪止住笑来。

    拿乔这事,飞镜不擅长,可田夫人却最是擅长。她早已暗地里命车夫算准了时间,一步不早一步不晚地掐着时间带着田飞镜压轴似的出现在众人眼中。

    恭颐族姬何时跟这等“乡野村妇”平起平坐过,然而到底知晓轻重缓急,面上仍旧是笑得亲切和煦。普一见到田夫人,明明是初次相见,偏好像她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姐妹。

    飞镜立在一旁冷眼瞧着,偷偷拽了拽少辛叫她附耳过来道,“只怕是这长安城内也没人在一日之内见过族姬这般多笑脸呢。”

    风来在一旁吓得不停瞪眼。其实就是恭颐族姬听到了又能如何呢,还azj不是得为她家那个不省心的臭小子兜底,仍旧只是笑着拉着田夫人一同落座。

    有举止得体的侍女上前引飞镜入座女儿家的席面。孙敏早就在一旁等候,见她来了连忙起身迎她。飞镜笑着同她相互见礼,“不过几azj日不见,那就用得着如此生分了呢?”

    说话间,余光瞥向众人。这一众少女的脸色是各有各的颜色味道,但到底脸上都多了层敬畏,便是不满如对面的程晴颜者即便忍得辛苦,却也不敢再表现出什么。飞镜心下也是感慨,她两入孙府,可待遇却是一个天上地下。

    然而孙敏却没有给她太多神游的时间。孙敏也实乃妙人,诚心照顾他人,必定做得事事妥贴,她自然知道飞镜是铁定要入她孙家的大门了,是而也是存了替她母亲善后的心思,哪怕自己累些也要将飞镜照顾周到。

    毕竟恭颐族姬被她那好姐姐哄骗着闹了那样一桩丑事孙敏见到飞镜时,也是有些心虚的。然而显然飞镜在粉饰太平这事上一向顺手,只见她仍旧笑得乖顺谦和,同她们头次在积善堂相见那日一模一样。

    除却她似乎瘦了些,好像日子并未在她身上流过。

    可是孙敏望着飞镜通身新作的衣服,又想到她送给飞镜的那些衣物,飞镜却是未曾穿过一次——如此有心气儿的人,怎么会是个没脾气的泥人呢。

    孙敏望了前方也是佯装亲密的母亲,暗自叹气——早知今日何必当azzj得巴巴儿把人请回来,这日后可还得怎么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呢?

    一顿饭各人吃得都是心不在焉,宴会众人各自寻到自己相熟的朋友在山林间闲步玩乐。飞镜作为今日的主角,自然是众星捧月,幸好周玉城也来了。飞镜同她和孙敏一道,有她们二人帮腔,飞镜哪怕被羞得红透了脸倒也不算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