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不信?但凡远嫁的,能有几个好命的?不是婚丧都难能回一趟娘家,有个什么大事跟娘家又通不上信,受了罪更没法回娘家说。你说说,你这么巴巴地凑到不知多远的外地去,是不是完全在自讨苦吃?”

    “有句话咋说来着,不撞到哪面土墙你就不晓得用眼睛看,用脑子想,非得撞到了才回头。街面上的还尽是夸你聪明,我看呐,傻子头名就是你。你是耳朵聋、嘴巴哑,可眼睛不瞎,脑子也没进水啊……”

    “人呐,有时候就要认清现实,命里没有的别硬去强求。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想太多求太多可能连现在手里抓稳的都要丢掉的嘞。咚!”

    冯时夏听着女老板如唐僧在背后念叨了一长串,最后还有叹息声起,尾声还配着斩骨斧狠狠钉入砧板的声音,实在好奇这人是受啥刺激了,到底没忍住,茫然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身后又蔓延了好几圈“海草”。

    八成是循着女老板的大嗓门聚过来的。

    只是隔着这么些人头,她有些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嗯?你这是摆什么脸,该不会一句都没听我说吧?”

    却没想到对方连生意都丢下不做了,特意从“海草圈”外扒拉开一条路,径直挤过来,还怼到了她面前。

    不满和气愤让她整张脸都变得凶狠起来,即便敷着脂粉也没让它温柔几分。

    上挑的眉头轻松蹙出了一个“川”字,眼底还有掩饰不住的失望……

    嗯?

    失望?

    什么时候这人还对自己生出了莫名的期待不成?

    冯时夏满头雾水,更弄不清对方气愤和失望的点在哪里。

    她应该、似乎真的什么都没做过才是。

    “哎呀,朱娘子,你先别恼,我觉着啊,话可不都像你那般说。远嫁也有远嫁的好,说不准哑娘子娘家本身就……远香近臭,不知省多少烦心事呢。”

    “嗤,你这想得也太好了。你都说了在娘家都可能有龃龉,更别说嫁了人。还想跟在自家当闺女似的呢?女人呐,嫁到哪儿都省不了心。”

    “那就随便嫁么?这看着哑娘子像没受罪,你们又不是她,没过过她的日子。兴许这头就是一天照三顿骂着,欺负她听不到呢?不敢动手可能只因着哑娘子要做买卖呢?把人打了,谁给他们挣钱过舒坦日子?街面上哪个不晓得,那些布匹、粮食、肉,隔几天哑娘子就要一车车往回拉,辛辛苦苦挣的钱全给那些个好吃懒做的造了!这日子能好受?难道全天下的婆家都一个样?人跟人之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起码,讲良心的人家不会眼睁睁看着哑娘子要操持这么多事而不出份力。”

    “就是,哪个说了不打不骂就是过好日子了?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可这些哑娘子凭自个儿的本事挣到手了,汉子要来干嘛的?摆屋里好看的?啥事都自己干了,身边还没一个知冷知热的,日子咋熬得下去?我看只要昨儿那汉子对哑娘子好,远嫁又咋的了?说不得比现今强百倍千倍。”

    “说得好听,这事不摊到你们头上,你们当然口气大。哑娘子说自个儿被欺负了?你们哪个又看见人婆家没帮忙了?他们乡里人家,几十亩田地不要人伺候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就是你们这些起哄的瞎闹,等哑娘子名声臭了,到哪儿都不受待见了,你们出钱给人家过日子?你们出力给人撑腰?”

    “……”

    “我看……”

    “你说得不对……”

    朱氏没理会周围的闹哄哄,一心只盯着冯时夏,好似对方不出口保证自己绝不跟着那外地男子走就不罢休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