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墨更倾向于他离开了客轮,但同时又希望他没有离开,因为外头的世界虽然从窗子里看出去的时候美妙多彩,可当你要真正的走进去,却一片狼藉……

    如果小的时候没有遇到官家潜水队,没有被选中,没有参与过那些看起来就很了不起的潜水作业,在小墨的心底里,潜水不就是为了玩儿嘛!

    不就是为了抓鱼,为了吃免费的海胆,为了比同伴多呆了0.1秒而趾高气扬的胜出。

    可是当看到过的世界不同了,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去了,回去会逼疯自己,可是离开却无处可去。

    所以老墨经常把宋父比喻成了那个“红衣少女”,年轻时候的宋父为了研究航线,会打通关系登上货轮,把自己当作货物一样的关在船舱里,不断的观察不断的记录。

    小墨是在送茶水的时候注意到这位前辈的。宋父看起来就很野,很精明,一双眼睛锐利的就像盘旋在半空中的猎鹰。

    他的小皮箱里放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宝贝,有雪茄,有烟,有扑克,有书,有画册,有糖果……每次需要不同的情报,需要与不同的人交流,就会从小皮箱翻出不同的礼物,小墨注意到宋哥的雪茄只送给船长和大副,哪怕要给其他人也必然会经过这两人的转手,但相比于烟就随意了很多,只要有人开口讨,他就给。

    但书、画册就另不相同。书是只借阅,单向,必须每次都还给他,画册却容许彼此之间转手,有时候讨不回来他也不会在意。

    宋哥小皮箱里还有一副西洋棋,是小墨从没有见到过的,他也不知道规则。宋哥知道这个后生不喜欢看书,就推荐了他西班牙的《棋手》。

    看得热血沸腾,摩拳擦掌,再一听宋哥讲解的西洋棋规则——卒。

    因为遇见了宋父,小墨开始蠢蠢欲动,就像无意中瞥见了窗口外红衣少女的1900,甚至夜不能寐,对货船外头的花花世界又产生了浮想。

    那感觉像极了被队友坑了无数遍、心力交瘁、面如死灰的小玩家一遍遍的删除掉自己最喜爱的农药和赤鸡,不厌其烦一次次立贴为证:

    【把它下载回来我就不是人!在座各位都是老子的巴巴!!!】

    也许一个礼拜后,也许半个月后,只需要经历一场猝不及防的摸底考、小考、随堂考……无论成绩如何,但凡分数风生水起——“老子必须赤鸡奖励自己一把!”,但凡分数寂寞了——“老子必须赤鸡安抚自己一把!”……正反逻辑都通,所以逻辑流顽家死路一条。

    明明知道世界将会把自己打的遍体鳞伤,可是初入这盒棋盘的少年小墨义无反顾,纵身扑火。

    从小墨熬到了老墨,身上的戾气愈盛、愈烈、愈扬,又钝,又委,又沉了下去,如今已不再去急于评价过去的自己是对是错,少年成为了爷叔,也承认了自己身上的差距,怀着妥协的心,与自己相安无事。

    老墨满头是汗,额角、眼角还有几道被抓伤的痕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丛林探险了。

    “找到了?”

    “找到了……特娘的!就是个疯子!”接过宋父递过来的一小碗茶,那茶碗是真的小,又小又脆,就怕自己个粗人一不小心手下用力过猛就把茶碗给捏碎了。

    仰头一口干下去,烫的连口水都流出来了。不敢吐在席子上,只好拉起衣袖吐在衣服上……

    “卧槽——怎么那么烫?”

    “让你慢慢说话。稳重一点。都几岁的人了?”宋父是了解这个司机的,若不是生就这样的性子,只要稍微肯努努力,进入官家潜水队,吃一碗铁保的饭,总没有问题。何苦落的眼下地步。

    以往他都是不说的,但这次他觉得自己该说道的还是必须说道几句,有时候太放心了反而容易出事。

    “人在哪里?”

    “天星疗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