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哥”

    “走了,别跟。”舒展接下去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俞川给堵了回去。

    俞川现在不想听安慰人的话,其实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都是孤岛,自己的感受别人不可能感同身受,负面情绪浓烈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那些安慰人的话再怎么听都会觉得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况且那些不痛不痒的安慰人的话他今天已经听得够多了。

    俞川撑着地面站起来,往外走,细细的雨夹着冰渣子落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是真凉。

    高中放假比较晚,即使是职高也不例外,足足要比初中生晚四五天。他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在学校里,正是上课的时间,手机调成静音放在抽屉里,头几个电话打来的时候他都没接,直到班主任到班里把他叫出去,告诉他父亲快不行了,让他赶紧去医院看看。

    俞川听完班主任的话的时候很平静,像是了解到他爸又要出差时那样的平静,甚至在听完班主任的话之后他还回教室不紧不慢地收拾了个书包,在打车去医院的路上他静静地坐在后座,也没催过司机。

    他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了,心电监护仪的屏幕上停了一条红色的直线,他妈妈趴在病床边哭得昏天黑地。

    就在这个时候,俞川依然没有多大感觉。

    直到他看到父亲躺在棺材里的样子,一张脸瘦得只剩皮贴在骨头上,死气沉沉,没一点生气,他站在那看了很久,可是他的父亲没有睁眼,没有怒骂“你个白眼狼小子盯着我干嘛”

    突然,俞川就清晰地认识到,他父亲去世了,跟他吵了十几年,拿着棍子追着他打了十几年的父亲,去世了。

    巨大的悲伤的像洪水一样泄出来,挡都挡不住,人生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他哭得狼狈不堪。

    他这副模样着实把舒展和沈晴吓到了,两个人搀着他往外走,最后他在走廊尽头坐下,悲伤过去之后又重新陷入平静,心里却慌的厉害。

    俞川又病了,上次发烧是在中考之后,因为夏瑶淋了雨,这次同样还是因为淋了雨,还是混着冰渣子的雨。

    他睡在床上烧得稀里糊涂,脑子里是夏瑶清淡的眉眼,他梦到他抱着夏瑶哭,语无伦次地说他很想她,他现在很难过,他很后悔以前没有对他爸好一点,他说他很愧疚。

    梦里夏瑶轻轻拍他的背,说没关系。

    俞川眼泪就涌了出来,呢喃地唤夏瑶的名字,重复地问为什么她不在,问为什么不喜欢他。

    这个新年过得异常心累,不过也早在意料之中,夏瑶住在市中心的房子里每天和夏炎斗智斗勇,和嫂子逢场作戏,终于在年前的时候夏瑶跟他爸妈一起去了外婆家,李涵和夏炎也在。

    农村条件不如城里,外婆和外公住在十几年前盖得一栋两层小楼里,还有一个院子,养了一群鸡鸭,院子门口是泥巴路,屋子的地面也是水泥地面。

    正巧前两天下了一场雪,正是化雪的时候,路很是难走,偏偏乡间小路车也开不进去。也不知道李涵怎么想的,明知道要去农村,明知道这两天在化雪,这天还穿了一双白色的高跟皮靴,好看是真好看,但走在泥巴路上也是真狼狈,她连大衣也是白色的,泥点子蹦的身后全是。

    李涵全程都拉着脸,脸上一百万个不愿意,剩下的一段路还是夏炎背着走的。

    夏瑶穿着藏蓝色雨靴,跟在李涵后面,看她扭捏的样子看得心烦意乱。夏瑶向来不喜欢那种扭扭捏捏的女生,以前跟沈晴开玩笑还说:“要是有个女生嗲声嗲气地跟我说话,我能一脚踹她十米远。”

    夏瑶叹了口气,越过李涵跟夏炎,大步往前走,雨靴虽丑,但走在这样的路上是很方便,李涵看着夏瑶的背影,默默翻了个白眼。

    外婆早就等在门外,夏瑶笑着跑过去抱外婆,像小时候一样。

    外婆已经快七十了,笑起来眼睛一弯,嘴里的牙齿也快掉光了,但嘴巴咧起来却很好看,那份笑是独属于老人的十分纯真的笑,能顿时让人的心底敞亮起来。

    吃饭的时候外婆也拉着夏瑶坐在旁边,她对自己这个外孙女的喜欢从来不加掩饰,李涵坐在席中很是尴尬,夏瑶看出来了,主动热络地给她夹菜,使得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