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山林中,一人一鸟前后相随,不断深入,终于在斩落一丛白桦枯枝后,现出了一个山洞。

    那洞口很小,仅容一人矮着身子通过,萧洛一马当先弯腰钻进去,江岁寒悄悄地跟着飞进去,顺着湿滑的山壁匍匐前行,走过九曲十八弯后,山洞蓦地开朗起来,一片阴暗混浊的死水映入眼帘。

    水潭中,两个人相对而立,当然,严格来讲,是一个人站着,另一个被锁着。

    萧洛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屏息注视着水潭中的情况——

    “哭啊,怎么不哭了?”一身穿玄色道袍的修士手持一截长鞭,狠狠抽打上对面人□□的身子,鞭上许是有倒刺,所过之处,血肉模糊。

    “快哭!老子养你这么久,不是让你在这装死人的!”修士停下手,稍作歇息,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气哼哼道,“三天了,总共就这十几颗珠子,够买什么?废物,连一件下品法宝都换不到!”

    与他的中气十足相比,对面人的情况明显似乎很不好,上身裸露着,血迹斑驳,伤痕累累,从腰际始的下半身淹没在水下,双手被精钢锁链的一端扣住,另一端深深没入山壁之中,他垂着头,看不清模样,唯有一头深蓝色长发,海浪一般流泻下来。

    鲛珠,蓝发,难道这处隐秘的水牢中,关着的竟是个奄奄一息的……鲛人?

    江岁寒来自别的世界,从未亲眼见过这种生物,一下没控制住惊愕,嘴一张发出声微弱的鸣叫:“啾啾!”

    他现在是鸟,出口的自然也是鸟鸣,上方潜伏着的萧洛闻声一凛,五指本能地去触佩剑,低头的瞬间,目光凌厉——

    可是……

    脚边站着的却是一只小白鸟,圆滚滚,雪绒绒,身子很胖,翅膀很短,像个头重脚轻的毛绒玩具,也不知会不会飞,两只眼睛像豌豆似的,不是纯黑,是略微浅一点的茶色。

    糟了糟了,被发现了!刚才看得太忘我,一不小心就露馅了,怎么办,以书中大反派的作风,万一被杀掉灭口……

    江岁寒慌了阵脚,也顾不得是不是微服私访了,急着想变回人形保命,可谁知道,变形咒变来简单,想解开,似乎有那么些难度。

    在萧洛审视的目光下,他焦躁地原地打转,本来就现学现卖不熟练,一慌张更找不着北了,翻了半天法术书,愣是没找到方法。

    江岁寒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徒弟:阿洛,是为师,为师变成鸟,一下子变不回去了……

    小白鸟茶色的瞳孔中,倒映出玄衣少年冷峻的面容,能看得出来,它真的很害怕。

    萧洛微微一怔,心说一只普通的鸟会像人一样,眼中有如此清晰的情绪?而且,它眼睛的颜色,好像那个人。

    思及此,他业已凝聚的剑气缓缓收了回去。

    江岁寒大松了口气,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头上一根白色的呆毛弯下来,像狗尾巴草。

    萧洛:“……”哪来的蠢鸟?又蠢又胖,看着不大聪明,大概是刚才误打误撞闯进来,找不到出去的路了吧。

    他瞥了小白鸟一眼,打个手势稍作威胁,此地危险,让它速速离去。

    江岁寒看懂了,却并不打算听话:不行,为师不能走,在搞清楚你想做什么之前,为师是不会离开的!

    于是,小白鸟颤巍巍地站起来,用翅膀抱着头,不敢再吱声了,树枝似的小脚丫在地上前后挪动几下,进退维谷,似在犹豫该走该留。

    少倾,它非但没有逃离,反而往萧洛腿边挨了过去,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上他的黑靴,表现得很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