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夫人带着几个丫鬟婆子,气势汹汹地就闯进冯府,下人在一旁不敢拦,也拦不住。

    等冯母带着冯昕柳刚出院门,迎面就对上怒气冲冲的任夫人。

    看见冯家母女二人,任夫人满腔的怒火一下子就找到了地方发泄,劈头盖脸就要骂,准备好了一大堆的词,什么“没廉耻的”“挨千刀的”“不得好死的”。

    然而她才刚开了个头,就被冯母阻止。别看冯母这人柔柔弱弱的,关键时刻竟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她用手先是轻轻拍了拍身边扶着她的冯昕柳,而后厉声呵斥任夫人带来的下人和自家仆役:“还不快将主子请进院子!站在院门口大喊大叫,丢了主子的名声,你们谁担得起!还不快请!”

    冯母的这几句话立刻点醒了四下的仆从,纷纷上前一拥而上把任夫人裹挟进了院子。别看任夫人带来的丫鬟婆子人数不少,可她们这些年在侯府院子里早就看了个明白,小事上夫人或许还能说了算,大事上还是要看侯爷的意思,像今天这事,她们下人跟着来没有问题,但吵吵嚷嚷闹出事情,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任夫人一时不察,被人推进了门,待到院门落锁,她才反应过来,指着冯母就嚷:“你是何居心?要把我关在你房中打杀了好为你那女儿铺路么!我告诉你,只要我活一天,我就绝不会让你女儿进我家的门!你有什么你冲着我来,我知你对我有怨,那你就找我呀,为什么要来祸害我儿!”说到动情处,一串串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仿佛冯母是什么迫害别人家庭的大恶人。

    冯昕柳气不过,想站出来和她争辩,却被她母亲拦住了,冯母冲女儿摇摇头:“这是我的事情,在旁你看着就好。”

    说罢,冯母看向任夫人,自己的庶妹,轻轻笑了笑:“你总是这样,这里就咱们几人,你这是哭给谁看呢?你的眼泪当年能让我妥协,可不代表现在我还会让步。”

    “我,我没有。”任夫人被姐姐异常平静的表情吓住了一瞬,条件反射地否定,后又继续之前的泪眼“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只是太心急,太难过了。”

    任夫人一开始想走仗势欺人的路线,声势浩大地带着一群人上门闹事,最好闹得左邻右舍街里街坊的全都听到。但她一时不察,被冯母拉进院中,一下子没有了表演的舞台,再加上强龙不压地头蛇,她带来的人虽多,但也抵不过冯府上下的家丁仆役,真闹出事来,吃亏的还是她自己,就索性换一套策略,以柔克刚,左右她这一套也顺手,用了多年。

    可惜的是,任夫人这一套策略若是放在其他人家那儿,肯定有人买账,但偏偏冯昕柳是个软硬不吃的铜豌豆,最看不得有人在面前惺惺作态装可怜。忍不住插话道:“姨母莫要这样,母亲依礼请您进来,姨母还是请快快上座,您这样难道是我们哪里照顾不周惹您不悦?”有问题你说,反正不会改的。

    任夫人被冯昕柳这阴阳怪气的话一噎,火气又上来手指着冯昕柳:“你,你,你,你做了什么还当我不知道吗?你诱拐我儿,你自己得罪了人,想拖我儿下水。”

    “诱拐?姨母说的这是何话,我如何能诱拐到表哥?近日我与表哥已没有多少往来。今日表哥一大早上来来是他自己所为,并非我写信或是遣人捎话让他来的,而且表哥已被大哥劝了回去。姨母若是不信。且请回家去看上一看。今日表哥从国子监逃学到我家来,一进门就被大哥捉住送回了家去,这事情上上下下都有人证,假不了的。姨母若是实在不信我们,那还请回家看上一看,再问问姨夫和表哥,姨夫所言,定不会虚,想来姨母能够相信。”

    若说冯新柳前面的话加枪带棒,这几句出来就是挑明了的讽刺,偏生任夫人还挑不出什么刺来。

    任夫人气了个倒仰。可又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在心里面只能暗暗咬牙,在心里面下定决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侯爷怎么说,一定不会让这个丫头进门。就算进了门也不会让她好受的。

    倒是任夫人旁边的一个小丫头看着机灵,听出来了冯昕柳话中的言外之意:似乎侯爷对此事已然知晓,并且十分鼓励,想到自家夫人听了四皇子舅母派来递消息的小丫鬟一句话,立刻就坐不住,急匆匆点了几人就往冯府赶,这事并没有跟老爷通一声气。如今看表小姐这态度,只怕这件事情另有玄机。于是上前拉了拉夫人的衣角,附在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任夫人的脸色一变,撂下句狠话:“只要有我在一天,你们别想进我人人家的门!”而后匆匆离去,像是有狼在后面追着一样。

    冯昕柳看着自己的好姨母那急匆匆的样子,倒是气笑了,这母子俩不愧是亲的,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人。一早一晚,倒也有趣。不管冯母心里如何想,冯心柳自己心里已然下定决心,任泷此人不能再用。本来在大哥说完朝中局势之后,他已然不想将侯爷拖下水,如了那些浑水摸鱼的人的心思。今天姨母前来这一闹,更是给了她充足的理由来拒绝,就算姨夫和表哥对她再好,有姨母在中间搅浑水,她嫁过去,日子也不会顺心到哪里去。毕竟哪个能舍弃自己20多年的发妻,更别说让他去舍弃自己的亲娘了,一家人之中也有亲疏远近,世人都会帮亲不帮理。

    看来她还得另做打算,冯昕柳暗自思忖。苏秉之已然舍弃不用,如今任灏这条路也堵死,独独就剩下太子一人。她不喜欢没有选择的题目。

    局面似乎对她又不利了起来,虽说这二人都是自己放弃的,可等自己排除完他们,就只剩下一个选项,就让他心里很是不爽。不过冯昕柳对自己有信心,她总能解决掉这个问题的。

    搀着母亲回到房中坐下。冯母看着自己的女儿,又是心疼又是难过。但是她不后悔替女儿拒了这门亲事,自己的妹妹自己最是了解。女儿嫁过去的日子绝不会好过,更何况她心里还是有一个疙瘩的,她不能让别人说自己当初没嫁到任家去,如今就把女儿培养到任家去,她们清清白白做人的,可不能这样平白被人当做了笑谈说起。

    于是看着女儿半是愧疚,半是伤感的说:“昕昕,你表哥并非你的良配。还是听娘的话,咱们剪了头发做姑子去。入了佛门,他们谁也不能把咱们娘儿俩怎么着。”

    冯新柳眼看着母亲的眼泪又要垂下,忙出声打岔:“娘,你刚才说当年你妥协是怎么回事啊?”这些年虽说和姨夫的事情冯父冯母从未瞒过他们,但是姨母如何变成今天的任夫人,他们却一直只字未提。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事情?别说冯昕柳,就连一身正气的冯家大哥对此也好奇的狠。

    冯母叹了口气说道:“你如今也大了,这些事情说给你也无妨,有些事情也该懂懂,别到时候吃了亏。当年我娘,也就是你外祖母心善,她虽是庶女,但是生母早逝,无人照料看着可怜,就将她抱在房中,当作嫡女来养,吃喝用度,每一样都同我分毫不差;我有的她都有,有时她有的我还没有呢,可偏偏你外祖母都已做到这个份上,她天天还不满足……倒也不是不满足,就是她这个人心眼儿小,总一天天计较着什么嫡庶之分,总觉得是我们亏欠了她,并未真心待她,对她好也只是为了名声为了看她的笑话,实则对她不好。

    “你也知道当初我是同侯爷定过亲,当时已经打算三书六聘预备定亲,谁料快走上了流程,却出了岔子。那一日侯爷去我家做客,顺便送些东西过来,在寻我的路上刚巧碰到了她。这一碰面可是了不得了。她尚未定亲,这不可,就瞧上了侯爷,瞧上了我的那门一婚事,等侯爷一走,她就哭哭啼啼的上门来,也没说别的,只是说她命不好,亲娘去的早,这些年天冷也没有亲娘提醒添衣。哭得我心疼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