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后夜九笙只用了两三筷菜肴便吩咐人撤了席,于是便径自由侍卫推着回房了。闵若黎在原地怔愣了片刻,只觉脚步沉重的不像话,周围三两仆役已经向她投来了意味不明的目光,她只觉得再也无法忍受,一溜烟就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房以后,闵若黎扒着窗遥望屋外清凌凌的月色,夜已然深了,烛火都有些黯淡下去,她细细盘算了一下如何才能在三日之内周转到这么一大笔银钱,苦思到半夜,才悠悠望向桌上的画笔。她如今身无长物,也只有这一手丹青能用来养家糊口,再者夜九笙方才并未说要陪同他去早朝,不若明日就去街上替人画肖像罢了。

    终于有了主意,闵若黎可算是睡了个囫囵觉,第二日她起了个大早,在夜九笙早朝之前便抱着纸张笔墨出了府门。

    摄政王府纪律森严,一般丫鬟仆役都是不能随意进出府的,但是闵若黎还有上回夜九笙给她的“免死金牌”在,因而并未受到阻拦。

    遥想上一回出府还是借钱出来赌博的时候,那时候火急火燎地根本没看清路况,因而闵若黎这次一出来,还未找到相仿的字画摊,就先迷失了方向。

    无奈之下,她只好找到了一处人流量较为密集的街巷,学着一旁卖烧饼的大娘一道吆喝起来。

    “画肖像了啊,不像不用给钱啊!!”她此处是豁出去了,叫卖声险些盖过半条街的小贩,可是不知为何,就是没有客人来摊子前光顾。

    如此一吆喝就是半个上午,闵若黎昨日受了气,今早上又出来的早,连早饭都没用,眼下对面那家饭馆正好开始烧灶,饭菜的香味顺着风直往鼻子里钻,她望着空空如也的钱袋,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又饿又气的焦躁情绪,努力地摆出招牌式的明媚笑容。

    也许是瞧她生意实在是太过冷清,下午的时候,终于有客人在摊前歇了脚,瞬间惊走了闵若黎百无聊赖的瞌睡。

    “老爷,这里是卖画像的欸!!”入耳先是一道黏腻的撒娇声,闵若黎忍着一身鸡皮疙瘩抬起头,正好看到了一个款款走近的娇艳女子。

    这女子相貌姣好,却不是大气的长相,眼角处略略斜向上,媚则媚矣,却不由让人觉得轻佻。她身上还带着一股极重的脂粉气,迎面走近的时候,闵若黎忍了许久才忍住了喷嚏,硬生生被憋出了满眼热泪:“客官,来画个像吧。”

    女子却不理睬她,扭动着腰肢攀到了身旁那个膘肥体壮的中年男人身上,红唇近乎贴着那男人肥硕的耳朵,娇声道:“老爷~~奴家想要画个像嘛,你陪人家画一张,回去挂到房里去——”

    那男人一身绸缎,显然是个富户打扮,面对女子的撒娇立马便败下阵来,连声道:“好好好,你要什么老爷不给你吗——”

    眼看着生意有戏,闵若黎喜上心头,连忙殷勤地摆上了矮凳,热切地邀请他们二入了座。

    这可是开门以来第一单生意,闵若黎自然不能怠慢,麻溜地就摊开了画布,研起墨来。

    其间那女子坐下了也不安生,水蛇似的手臂一个劲儿地往那富户身上蹭,眼睛也直勾勾地看向一边,少许,她状似无意地拨弄起那富户粗短的手指,一边期期艾艾道:“老爷还说就疼奴家,如若真的疼奴家,为何到现在还让那个黄脸婆坐着那正室之位,你先前分明答应过的,要让奴家坐上那个位置的——”

    闵若黎画笔一顿,不动声色地抬眼逡巡了一番,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那富户的油腻笑容瞬间就勉强起来,含糊其辞道:“哎呀,你不要老想着这桩事嘛,今日是陪你出来散心的,你看着绫罗绸缎买了,胭脂水粉也买了,眼下你要作画也陪你画了,开心最重要嘛,为何老是记挂着这件事?”

    小妾却不干了,连姿势都不摆了,回身拽住富户的手臂质问道:“眼下老爷是嫌弃奴家多嘴了嘛,先前蜜里调油的时候分明是老爷你一口应下的,眼下莫不是还要赖了嘛,莫不是你对我的感情也是作假的。”

    那富户赶忙揽过她,低声哄道:“宝贝别怪老爷,老爷这也是没有办法,夫人跟了我多年,很是持家有方,几乎挑不出什么错处,若是我突然间无缘无故要休弃了她,你让街坊邻居都怎么看我——”

    小妾却不以为意地嗤笑了一声,拨弄了一下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狂妄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只要随便找一个由头安在她头上不就好了,到那时候她自然就没脸待在家里了——”

    她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却见是那富户张皇地抬手捂住了她的嘴,一边还抬头想看看闵若黎的反应。

    在这个朝代,虽然还是男权为上,但是女性在宅院中也是有一定地位的,除却当真是犯了七出之罪,是断然不能随意抛弃的。

    那富户自然也晓得这一点,眼疾手快地制止了小妾继续口出狂言,闵若黎将这些话语都听在了耳朵里,可是面上神情却还是平淡。

    富户以为她没听见,不由地松了一口气,那小妾也自知失言,终于乖顺地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