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入府不需三媒六聘,也没什么规矩,宫里将人送来,自王府后门进了府,再由王府长史呈报给宫里,由内务府记录了名册,便算礼成。

    高溪是正妃,侧妃入府,一应起居还要她安排。自圣旨颁下,高溪便命府中人将西侧一处院子收拾出来。

    这位额丹侧妃名叫赤格,生得浓眉大眼,是美人无疑,高溪见了也不禁要感叹三分,只她带着几分傲气,似是并不情愿嫁进王府,连对着高溪也不肯给好脸色。

    高溪不同她计较,甚至还有几分同情他。成王败寇是自古流传下来的规矩,可怜这赤格侧妃因姐夫吃了败仗受到牵连,被掳到异国他乡不说,还被人做主当成物件一样随意赏赐给别人为妾。

    可灵犀就没这么大的气量了,越想越生气。

    “她拽什么呀,就算是皇上赏的人不也是个妾室,竟然敢不把王妃放在眼里!”

    高溪平心静气地画着山水图,丝毫不受灵犀影响,仍旧运笔流畅。见她那副气鼓鼓、恨不得立刻冲到留月居将赤格侧妃揍上一顿的架势,才安抚道:“她呀,并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而是压根就没把这王府放在眼里。”

    “她有什么好不服气的,成王败寇,皇上没杀她们的头就已经是格外开恩,还让她到王府里做侧妃,一辈子衣食无忧荣华富贵的,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敢瞧不上王府。”

    “你不懂,她这是国仇家恨,可不是饶她性命又许荣华富贵就能平息她心头恨意的。”

    高溪叹口气,这世间不如意之事还真是层出不穷,各人有各人的喜悲,大约没有多少人能一生顺遂,毫无磕绊。她无法体会赤格侧妃此刻的心情,却能想象得到她的酸楚。原来那些称心如意的人生,终究只在话本里。

    眼看就到年关,兰陵王军中事务繁忙,也顾不得内宅之事,这额丹侧妃他推辞不掉,便只能应了。他如今壮志凌云,所图的可不止是个王位,后来想起也为当日的莽撞后悔,皇上身子骨一日差似一日,北昭又虎视眈眈,这种节骨眼上他实在不该出那样的岔子。

    但他一直没想明白,当日究竟是为何不愿纳额丹女子入府。

    接到圣旨时,他起先只是诧异,那些额丹俘虏到最后是向南昭军队投了降的,没想到皇上竟会将其中的女子赏赐给他做侧妃。去岁刚刚成亲时,他也曾荒唐过,半年之间便纳了两位侧妃,伏贵妃赏给她的许侧妃也是愉快收下,但这并非他本意,是他在和自己、和高溪、和被迫他娶妻的伏贵妃作对,等他后来慢慢想清楚,便也没有再任性妄为,他其实并不热衷于纳妾。

    或许是因为如今算上高溪,府里四个女人,他应付起来已经有些厌烦,甚至力不从心,又或者是因为他还清楚地记得,高溪曾质问他“若真至死不渝,又怎会接连纳妾”。

    兰陵王对高溪谈不上爱,但也并不讨厌,高溪温柔体贴知书达理,王府上下井然有序,任谁说都是个好妻子,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愧对高溪,是自己耽误了她,若不是嫁给他这样一个心有所属的人,高溪这一生应也幸福圆满。

    一连几日,兰陵王都宿在听雨阁,高溪倒还有些不习惯,往常她用过晚膳爱去园中走走,回来便沐浴更衣,写写画画准备睡下,如今兰陵王日日造访,她还要服侍。

    但总归心里是甜蜜的。

    这天兰陵王回来得早,正撞见高溪喝汤药,以为她是病了,好生关心。

    高溪却有些不自在,在兰陵王几番追问下才道只是调理身子的药。

    兰陵王一愣,须臾便明了是怎么一回事。

    “王妃不必太过有压力,儿女的事就随缘吧,你若真这么在意,等玉儿的孩子落了地,抱到你这里来养。”

    “不可,妾身怎么能夺人所爱呢。”

    “这有什么,你本也是她的嫡母,能得嫡母亲自教养也是他的福分。”兰陵王被高溪服侍着褪去外袍,两人一并坐在榻上取暖。

    “那也终究比不得亲娘啊。”高溪靠在兰陵王怀里,轻声细语,“妾身很小就没了娘,最懂这种滋味,是断然不会做这样的事。”

    除夕夜,合宫团圆,皇上在保和殿设宴,一众宫妃并着皇子公主,都在一处宴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