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古之地,深处。大河滔滔,翻涌的波澜很快冲净了蓝蛟兽的血。

    在荒古之河的对岸,戴着龙面具的不明人站立在湿润的土地上,整理着皱乱的衣袖,而后重新披好白袍,掩住自己的身形。

    而在他旁边,被河水浸湿的黄土上,正瘫卧着一头通体蓝色,生有双爪的长蛇怪物。蓝蛟兽奄奄一息的倒卧在岸,而后半截身体还浸在河中。它身上露着几道巨大的破口,伤口处隐隐跳动着细微的雷电,而蓝黑色的血从伤口汩汩流出,浸染了一地。蓝蛟兽是相当稀有的高阶魔兽,在野怪魔兽中的品阶甚至超越苍蓝石像与绯红石像,其实力也非常厉害,游移在河域之中,一向没有天敌,所以狂狠得紧。

    但因此它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招惹了它不该招惹的人。不明人回头看了一眼瘫死在地的蓝蛟兽,想着这种稀有魔兽死后应该会凝华出很奇异的宝物。可是任务在身,他没有时间去等其慢慢腐朽凝结,而他一走开,这蓝蛟兽的尸体很快就会被四周蛰伏的野怪魔兽们蚕食殆尽的。“可惜了……废了我那么大劲才杀死的稀有野怪,连个凝华产物都拿不到……”男人无奈地叹口气,却没有停留,径直地朝荒古深处的山峦走去了。

    时间不多了,男人心里莫名的有这样的感觉。不知为何,但他愈发地感到不安了。走在这去往荒古深处的路上,他的眉宇开始不自然地凝皱了起来。在他打倒蓝蛟兽,刚刚踏足这片河对面的陆地时,还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但是此刻,当他走在这山峦重叠的谷地里,却隐隐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不是他察觉到了什么危险,恰恰相反,是因为方圆四周,他没有察觉到任何一丝的危险气息——太寂静了。

    但这份寂静对于荒古之地而言,太过诡异了!繁衍了无数野怪魔兽的荒古之地,本身就充满了自然的生息,无论是多么安静的情况下,身处其中也总能听到附近有不明模样的野怪的吼声,叫声,甚至是呼吸声。但是却绝不可能有这样一种了无声息的寂静,就好像这山谷地里,没有任何野怪栖息一般。“……看来这荒古之地的深处很不简单啊。”男人轻声叹着,非常之地有非常之事,这么大的一片自然区域没有野怪魔兽栖息的声息,若不是其中藏着什么巨大的危险,就是这里——是片有主之地了。

    恐怕这荒古之地的深处,比他原本想象的还要可怕一些。“必须得更加小心了。”男人在心里对自己说着,随即从怀里掏出了那枚暗黄色的琥珀石,那是晋源国的归源令!男人手里紧握着那枚琥珀石,目光坚毅地踏向了荒古之地的最深处。他的步伐开始变得平稳起来,虽然心情急切,但环境的过分死寂让他不敢贸然速进,本着沉稳谨慎的性格,他放缓了脚步,沉凝着气息,一步步前行时也观察着四方,使自己能够随时应对路上的意外危险。

    但一路上什么都没有发生,环境一如既往的寂静,没有出现任何危险,使得男人都快要相信这地方只是单纯的宁静了。直到前行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男人的脚步越过了三重山峦时,才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声息。掩在龙面具之下,男人的眉头微微皱起,乘着掠耳而去的风,他听到了远处传来几丝嘈杂的叫唤声。“终于有什么东西要出现了吗……”男人凝着双目目光,看了一眼前方的山峦,沉息了片刻后,继续向前走去。男人的脚步变得更加沉稳,他知道,很快他就要看到藏在着荒古之地深处的存在了。随着他每一步向前,那些从山背后传出的叫唤声会变得更响几分。渐渐的,他耳畔听到的叫唤声变得愈来愈多,也愈来愈清晰,听着那似乎嘹亮而悠长的吼叫声,让他开始不自然地揣测着,藏在这山峦背后的会是什么奇异而强大的妖兽。

    山峦距离他不到千步的距离,很快他就抵达了山脚,而后他顺着崎岖的小路潜身上了山。为了更好的隐蔽身形,男人没有去往山顶,而是在半山腰的位置去寻见了一处山峦相接而留出的缝隙处。利用着这自然天成的隧道,男人低身潜过了那山体缝隙,看到了山峦背后的景象。

    目光从缝隙里越出,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一抹深黑色。男人诧异了一下,定睛去看,才发现在山体缝隙外生长着一棵曲树,挡住了他大部分的视线。而那棵树木的躯干全是黑色的,所以在映入眼帘的刹那,让男人只看到了一抹深黑。“净黑的树干,真是奇异啊……”男人低声叹着,随即将目光向外移动,这时他不经意地看到了那树的枝叶,竟然也是一抹黑色,于是目光下意识地上抬,他才看见,这黑色树干上的纷枝繁叶居然全都是黑色的——这整棵树竟然是通体的深黑色,没有一丝其他的色彩。男人的目光瞬间凝缩了一下,这样通体黑色的树木,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潜意识里生出一种极大的不安,男人立即将锐利的目光绕过黑树,扫向远处的重重景象。在男人潜身的山峦背后,是一片极其巨大的山谷空地。

    他的目光越过黑树后,先是看到了从峭壁缝里冒出的山菌,而后看到一片沿山生长的丛林,林地里覆地生长着野草,草里偶有几处百合花。在丛林之外,可以依稀看到散乱的巨大岩石,沉躺在一片苍莽的空地上——但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无论是峭壁、山菌、丛林、野草、还是百合花、岩石和空地,一切的一切都是同样的深黑色。男人透过这缝隙之外看到的整个世界都是一抹死寂的深黑!

    看着这深黑色的诡地,男人沉寂了,目光里凝着深深的惊骇,虽然一路上他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震惊场面的心理准备,但这藏在荒古深处的景象却还是惊骇到了他。凝滞的目光缓缓收回,这时他才看到自己脚下的前部分地面也都是黑色的,就仿佛是他一脚正踩在外面世界与前方黑色诡地的交界线上。他真的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景象,但目光反复远望出去,看到的都是万物皆出一致的黑色。

    那深藏着死亡气息的黑色——是黑地啊!与阿房宫所在地一模一样的黑地!万景皆黑,万物皆寂的黑地!看着所有人都还来不及知晓的秘密,男人凝着黑地——在三境上的历史与地理典籍中几乎空白的词汇,没有任何一本书记载着黑地背后的意义,只能从字面揣测它环境里一切皆为黑色的定义。男人在踏足秦楚之前甚至不知道黑地的存在,在潜入阿房宫时,他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了其真面目,那万景皆出黑色,万物皆如死灰的地理环境给了他太深的印象。那是一片了无生息的诡异境地,是的,了无生息。虽然树木、花草、甚至飞鸟走兽都还是照常地生存着,但那死寂的黑色却仿佛给一切烙上了印章,它们,已经是区别于自然万物的存在了,他们的存活,只是某种意义上的死亡。

    甚至它们的存在本身,都是在昭示一种死亡的象征。就像一片宁静的地狱。男人不能想象,自然界怎么会生出这样一片完全死黑的地域,只能理解为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但是后来,在进入阿房宫后的所见所闻,却逐步加深了男人对黑地的认知与印象——深达千米之下的黑色土壤,藏在地层里融炼的金红色液池,尤其是当他站在凌池边上听到张良对黑地、凌池、献祭头骨、禁术“轮回日”的一切关联因素发出的惊呼时,他就知道,这黑地,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恐怖。为什么在秦楚咸阳以北八百里外会有一片黑地?为什么那些人要在黑地的地层里融炼凌池?为什么黑地会跟消失在传说中的禁术产生关系?

    如果说这一切的背后都有着某种严密的关联,凌池、禁术、黑地之间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因果链的话——凌池只能在黑地融炼,禁术只能在黑地释放那——“为什么世界上还会有第二片黑地?”男人深深地凝视着眼前死黑的景象,再次发出了无声地执问。眼睛所见的种种迹象都表明黑地是极其特殊的一种地理环境,而男人显然不相信漫无目的的自然会偶然地生出两片同样的死亡黑地。自然没有这种意识,也更不会去为了禁术而创造这样生息死寂的地域——除非“除非黑地的起源……是人为的……”男人凝缩着瞳孔,脱口而出了这个可怕的想法。

    是啊,只有人才能有意识去做到这种事,只有人才能把这一切足以导向世界末日的事物全部联系起来……就像嬴政他们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地融炼凌池,释放禁术一样。黑地的存在,恐怕也与人有关……人的意识,才是世上最可怕的。——陵城战场。

    战场之上,廉颇为了避免他和钟无艳力量的对决震伤他人,而率先冲出了士兵密集的战场,前往了平原以西北方向的一片丛林。钟无艳看着廉颇雄壮的身影离去后,也遵守承诺,同他一起离开了战场……只不过,她是抡起重锤气势汹汹地朝他冲去……

    而战场上的数以万计的士兵们,看到两个力量彪悍的硬角色终于离去,不论是百兽军团还是禁卫军,都下意识地松下了一口气。但转瞬后,他们又凌冽目光,握紧兵刃,朝着敌方奋勇冲杀。野兽声乱,刀锋芒断,血流遍地,人死沙场。战斗,依然在残酷而激烈地进行着。此时,在远处鼎力决战的项羽和白起目光自然地觉察到了廉颇与钟无艳的离去,他们都注意到了战场局面的微妙变化。项羽心里知道,这对他们而言是优势,廉颇带走了钟无艳后,龙且季布就能抽身出来领兵作战,正面战场上的军战将变得有利许多。

    “钟无艳这个蠢货!”白起凝视着钟无艳舞锤远去的身影,忍不住在心里一声怒骂。但钟无艳已经脱开战场,他也不可奈何,眼下,他自己也还有项羽这个强大的劲敌,正面的军战,只能听天由命了……——咸阳宫城正宫。咸阳多风,夏至的烈阳里,凉风从宫外远远吹来,摇曳着女子樱红的发鬓与叶紫的裙角。伫立在阳光与宫楼交错的阴影中,花木兰扬着高束的长发,目光严肃地凝视着那个出现在百台阶上,正宫殿下的孤绝身影。他穿着一身扶桑风格的藏蓝色衣甲,麻绸的单衣衬着一身坚硬的肌肉,寒铁的甲胄上印着三轮勾玉的纹章,发端束着一条蓝带,腰侧缠着两柄刀剑。下巴留着凌乱的短须,左眼上有一道细长的剑痕,面容沧桑而目光锋利,俨然一个浪迹天涯的剑客形象。

    花木兰在审视着他的一身形象,他也在注视着花木兰的每“花木兰,你终于来了。”宫本武藏用刀刃一样锋利的目光掠过花木兰娇美的脸庞,沧桑的声音里掺着几分颤动的锐意。“看来你是候我多时了。”花木兰凝着两目寒光,气息锐利地回应着。“没错……”宫本武藏用手按着腰间的刀剑,沉声说道,“为了与你一战,我在咸阳宫里守候许久了。”

    “为了与我一战?”花木兰略显诧异地说道,“我与你前无瓜葛,后无仇怨,你为嬴政卖命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一定要与我一战?”

    “请阁下明示。”

    “我们当然无仇无怨。”宫本凝视着花木兰,用低沉得沙哑的声音说道,“但我看中了你‘传说之刃’的名号,决心与你一决雌雄,分出剑法高低!”“都是虚名罢了。”花木兰浅笑一声,又对宫本武藏问道,“而且你已经是闻名天下的‘扶桑剑圣’了,又何必再痴迷于名号和决斗?”宫本武藏沉息了片刻,凝视着花木兰的目光,左眼上的剑痕生出莫名的寒意。“决斗之路永无止尽,我誓要战遍天下剑士,追求天下第一的极之剑道——这是我毕生所志!”

    “所以,还请阁下接下我的战书,与武藏决一死战!”话音如沉雷般一落时,宫本武藏手指一拨,腰上刀剑已经泄出了一寸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