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好古终于见到了范纯仁,大名鼎鼎的范仲淹的次子。老头今年74岁了,患上白内障好几年了,现在双目完全失明,身体的其他部分也不大灵光,整个人病歪歪的坐在那里,穿着一身洗得褪色的青布儒衫,脸上都是温和的笑容,仿佛是个邻家老伯。

    在武好古的印象中,这位老人家的名声极好,人人都说他高风亮节,平易宽厚,严于律己。而且非常廉洁简朴,哪怕官至宰相,都没捞到几个万恶的金钱,和武好古这个脏官根本没得比啊。

    除了清廉之外,范纯仁还以“忠恕”闻名于世。这一点和武好古倒是有共同语言的,武好古也是讲究以德服人的。

    另外,范纯仁还是一个和平主义者,曾经担心做延州知州的范纯粹(范纯仁的弟弟)有与西夏作战立功的心思,写信去说:“大车与柴车争逐,明珠与瓦砾相撞,君子和小人斗力,中原大国与外来小邦较胜负,不但不可胜,也不足去胜,不但不足胜,即使胜了也无所谓。”

    不过这个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他弟弟和他一样是个和平主义者,在延州知州任上主张放弃所取得的“夏地”,说:“争地未弃,则边隙无时可除。如河东之葭芦、吴堡,鄜延之米脂、羲合、浮图,环庆之安疆,深在夏境,于汉界地利形势,略无所益。而兰、会之地,耗蠹尤深,不可不弃。”

    总之,范仲淹的这儿子,就是个道德高尚的君子……只是没什么大用而已。

    “下官武好古,拜见韩相公,范学士。”

    武好古恭恭敬敬的向范纯仁和韩忠彦行了一礼,然后肃立在他面前,等着他们问话。

    “坐吧。”范纯仁笑着说。

    “谢学士。”

    武好古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目光平视着范纯仁。

    “你想拜入苏门?”范纯仁问。

    “是的。”

    “为何不是伊川门下?”范纯仁又问,“伊川先生还是蛮欣赏你的。”

    武好古顿了顿,“在下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有何不当讲的?”范纯仁笑道,“你莫不是想说伊川的坏话吧?”

    武好古道:“下官完全理解伊川先生的道,所以不会再拜伊川先生的门下。而东坡先生的道,才是下官想要追寻的。”

    “你懂了伊川先生的道?”

    范纯仁笑了。

    韩忠彦也笑了。

    范纯仁的幼子范正思却在摇头。

    程颐虽然迂腐古板,却是有他一套道理的。他的理学非常深奥,初学者往往听得云山雾罩。这武好古才多大年纪?怎么就敢说完全理解了呢?

    “那你说说伊川的道是甚底?”范纯仁感兴趣地问。

    武好古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黄河之水奔腾不息,人之年华流逝不止,河水不知何处去,人生不知何处归?”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