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天地成仁,为生民取义,为往圣传大道,为天下开太平……”

    用了一餐肉多量足的“燕京火锅”之后,武好古和马植就在一间偏厅里面一边喝茶解腻,一边说着儒家真理的问题。

    马植也是个儒生,大道是不懂的,北宋的进士肯定也靠不上,不过儒家的经义还是读过的,也听说过张载的“横渠四句”,所以反复念叨着武好古的“博士四句”,总觉得有点变扭。

    “为天地成仁是何说法?”马植问,“某只听说过为天地立心。”

    “天地本无心,立心之说不过是道德之言,并未太大意义。”武好古品评着张载的名言,似乎有点狂了,不过却也没有说错。

    他有了后世的一些哲学知识,又熟读儒家经义,因此才能够看懂和理解横渠先生。

    他顿了顿,又说:“横渠四句中的前两句虽能震动人心,但也仅此而已。最后一句是儒家之宏愿。真正让横渠先生成为一代大儒的,其实是第三句。”

    “为往圣继绝学?”马植眉头微皱。在横渠四句中,他最不理解的就是这一句了。往圣他知道,就是孔子、孟子这些,可是“继绝学”是什么意思?

    “对,”武好古道,“儒学道统起自《周礼》,兴于孔孟,然秦汉以来,便止步难进,才有了佛道大兴而儒家渐微。直到本朝才有了大儒辈出,绝学得以继续的盛况。不过关洛之学继绝学的路径,却是错误的。他们是无法用正路求道,只得从佛法之中取经……所传的不再是孔孟之道,而是释迦牟尼之道了。”

    在武好古的理解下,为往圣继绝学的意思就是继续发展儒学思想,宋朝的濂、洛、关、闽诸大家之所以能称为大儒,就是发展了儒学的思想,将儒学拓展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或者说,他们回答了孔子所求所闻而不曾得到的大道。把“求自然之道”,变成了“存天理、灭人欲”……说得在直白一点,就是宋朝的大儒把儒学变得更像是宗教了。

    如果把“天理”变成“基督、安拉、佛祖、太上老君”这样拟人化的神,那就差不多了。

    所以他们无疑是大儒,但是路却走错了,他们没有找到解答孔子之闻道的方法。

    而武好古用后世的实证主义对应儒家的求道和老子提出的自然之道,就形成了不同于关洛理学的另一条“继绝学”的路线——这当然是正确的路线!谁敢说不正确,就派博士去以理服人!

    此外,现在作为显学的荆公新学则走了“以儒为宗,融汇诸家,援法入儒”的路线,试图寻找政治制度上的出路,主张“通经致用”,对于“继绝学”这种“不致用”的问题并不大注重。

    而和关洛理学和荆公新学明显不同的是,以实证主义和自然之道为灵魂的实证派儒学,从诞生之时起,就自带着对神学、玄学的理论优势,因此就会拥有极强的传播。

    而且实证主义本身也具有社会学的属性,所以必然会和“通经致用”的荆公新学产生严重的冲突,因为实证主义社会学同样会批判王安石开创的新政!

    毕竟熙宁新政的出发点虽好,但是能够经得起实践经验的政策实在也不多。甚至变法的初衷富国强兵就可以被实证证明为错误的,如果国富就能兵强,那大宋可比西夏、大辽还有女真野蛮人富多了……

    所以武好古现在推出的实证主义儒学,在理论上对于关洛理学和荆公新学是很容易取得优势的。

    而在理论上取得优势的实证主义儒学,就可以把自己包装成为真理了!

    而真理,是有强大力量的!

    真理,可以武装思想的!

    真理,应该向天下传播的!

    真理必将战胜谬误……

    “大,大郎,你是说可以用实证之法求自然大道?”马植听了武好古阐述的理论,脸色也有点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