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懒洋洋的靠在皮椅背上,问了我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我如实答了,李庸小心翼翼的边看着我边拿着笔在纸上唰唰的记着什么。

    我心生疑惑,并不想在鱼龙混杂的军阀里趟浑水,更不想去猜忌揣摩钟毓年的用意。

    “请沈小姐过来这里做客,其实我还有一事想要请教沈小姐,昨日我才到西平城,手下一个军官就遭了暗算,他胸口被插了一刀,刀口外阔里窄,外浅里深,且伤口外有翻出的乱肉,应是蛮夷的胡刀,且刀口被磨损,应有些年头,曾盛行于前清。”钟毓年观察着她的神色,笑道:“对了,幸好那刀未切到动脉,总算是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我微颔了下首,蹙眉。

    钟毓年盯着我眯眼吐气的样子,觉得很有趣,像院子里打盹的猫,他直起身,李庸赶快端来了笔录本子,矮身递到他眼下,他略略扫了眼,吩咐了几句耳语。

    李庸一脸吃惊的扬起头,似愁似怜的快瞟了眼我,小跑着去了。

    钟毓年掏出一根西洋细烟,押在嘴边,两指一擦打火机上的铜金滚轮,拥簇着火苗凑上烟头,一吸一吐间,烟雾缭绕的。

    “沈小姐临死前可还有什么遗言么?”他享受地闭上双眼,语气很淡。

    我捏紧了手里的小包,心里焦灼,抿嘴不言,粗略探察了周遭环境。

    倒真是插翅也难逃。

    李庸进门来,手里拿着一个人高的麻袋,被钟毓年授意,摊起袋口就要往我头上套去。

    我一肘挡开,怒瞪着眼,语气中暗蕴着剧烈起伏,“钟先生,这里不是你钟家的地盘儿,你凭什么杀我!”

    钟毓年捻灭了烟头,扔进烟灰缸里,背着手,踱步而来,接过随从手里的麻袋,居高临下的望着我的脸,从眉到唇。

    “我曾以为沈小姐是我留在沈家的女儿,可沈小姐不认,那既然不是,沈小姐就只是陈季白的未婚妻了,你可知道陈季白的手下害死了我儿子,眼下我一把年纪了,孤家寡人一个,也不能再有后了,自然要做点什么才能舒坦。”

    他的气息微凉,沾着烟草的香,扑到我的额前。

    我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那个被剥皮拆骨的常坤是陈季白的人。

    说着,他撑开麻袋,温和的笑着,自上而下,亲手罩落我的全身。

    我睁着眼,看明亮一点点蚕食,身置一片黑暗中,我真的有些怕了,恐惧蔓延进我的心里,我的心跳很快,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我不怕死,活了两世了,我经历的比任何人都要多,只是我不甘心,只怕有生之年查不清我母亲的死因了。

    本能而慌张地挣扎了两下,我什么都看不到,突然有人一把攥住我的手腕,低声在我耳边道:“听我的话,你也许还会活着。”

    竟然是廖云帆的声音。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虽然我不大明白到底什么情况,可我顿时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的,手腕也在廖云帆的大掌里垂下来。

    廖云帆慢慢松开我的手,留恋似的,还垂眸看了两眼。

    我被押了出去,又上了车,并不知道要开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