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的开了门,下人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并没有要一同进去的意思,我径直走进去,心里却毛毛的。

    屋子外堂围了半圈子西洋软沙发,罩了半截蕾丝缎子套,琉璃长桌子上摆了几盆兰花,沙发后拉着纱帐子,帐子后隐隐约约看到一张西洋圆床,廖云帆光着半个身子,肩膀上缠着沁血的绷带,正调弄着桌上的药碗。

    廖云帆察觉到我,一手掀开帘子,一手端着药碗出来了,面无表情的停在一步外。

    军中劳苦,哪怕他不过是个军医,但是经年风吹日晒,他的肌肤呈麦色的褐,上身健硕,皮肤结实精密,一块块肌肉如拱出的矮山。

    我望着他,脸不红心不跳。

    廖云帆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自顾坐在沙发上,放下药碗,伸手解着一圈圈绷带,后用碗里的刷子蘸着消炎药往伤口上抹,因着行动不变,药水洒得遍地,莫名有些滑稽。

    我只想快些离开这里,我要去找陈季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并不信他就这么死了,我更不想再做任何无谓的消磨,遂一言不发的夺过在他手里不甚灵便的药刷,走上沙发前,矮蹲下来,蘸着药水涂他肩上的枪口。

    枪口已结痂,血窟窿黑红。

    那软软的刷子头,力道不轻不重,如给人挠痒的清风,廖云帆没那么疼了,垂眸望着我,我长如蝶翼的睫毛在华灯下渡着流光。

    我擦好了药,抬头问,“新的纱布在哪?”

    “在抽屉里。”廖云帆紧了紧拳,脸上忽然很冷,说着指了指沙发下的第二层抽屉。

    我自抽屉里取出剪刀纱布,剪成长条状,倾身过来,手穿过廖云帆的脖子,快速的缠好。

    我的影子落在廖云帆身上,如一片薄云,廖云帆的手握得更紧了,脸色也更冷,褒扬不明的道:“你可是立了大功。”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忙打好了结,退身一步。

    “你很聪明,可你别忘了我也是个医生。”

    廖云帆把我涂上的药扯掉,丢进垃圾桶。

    我望着他,刚刚我给他上药的时候加大了一种药的剂量,那种药用合适了是药,剂量大了是毒。

    当然,我知道他是医生,能在老奸巨猾的谢振生身边做军医的人,哪里能不知道,只是没想到他这么警觉。

    “沈千寻,你以为你弄死了我,你就能安然无恙的回西平城么,是,我联合钟毓年设了局,用你做了诱饵,可没想着让你死,如今西平城那边收到了陈季白被炸死的消息,已经大乱,你以为你还回得去吗?”

    廖云帆盯着我,毫不在意的刺激着我。

    呵,我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我捏紧了袖边,腔间沉闷似火,凭什么我的命就是草芥!而且陈季白还没告诉我蔡蓉蓉的事,他不能死!

    “你是在恼我吗?”他的声音沉沉的,目光却带着恳切。

    “你是军官,我是草民,我们非亲非故,你能留我一条命,我已经很感激了。”我揶揄的笑着着,眼里的温度已冷得摄人。

    廖云帆倒是不在意,他站起身,温文尔雅的拍了下我的肩头:“陈季白有什么好,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我并不只是个军医而已,如果你愿意跟我,我自然也愿意把我的一切与你同享,就像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我只需要一把美人刀就能割破他的喉咙,你愿意做我手里的那把刀吗?”

    我抬眼,见廖云帆笑着,那表情像是在讲一件无关紧要却有趣的琐事,温和的自然而然,可那眼神像是隐匿在丛林里的猛兽,立即就要呲一呲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