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出闹剧说来话长。

    这户人家姓季,季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娶了一个妻子刘氏,生下了大儿子季武,然而不久后刘氏病逝。季老爷子又续娶了一个继室是隔壁树岭村的吴氏。吴氏是个寡妇,带着一个儿子嫁了过来,便把这个儿子更名为季文。

    吴氏多年后才生下了一个小儿子,还特地请的庙里的道长取的名字,唤作季长青。

    俗话说的好,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季家并不富裕,但也没有穷到砸锅卖铁的地步,只是吴氏偏心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重活累活都落在了季武身上,季老爷子见季武沉默寡言不反抗,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季武忠厚老实,待人和善,在村里人心中的印象很好。他不仅是个干活的老把式,还自己摸索着进山打猎,时而能打到些野味,去县城里的酒家卖了,也是一门收入。

    但由于吴氏的尖酸刻薄之名全村皆知,心疼闺女的人家都舍不得将女儿嫁过来。等季武到了成亲的年纪,吴氏也不费心张罗他的婚事,有一搭没一搭的拖着,怕季武成家以后只顾小家,不顾季家公中的事情。

    毕竟相比起辛勤劳苦的季武,吴氏的两个儿子季文和季长青可是一个比一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遭人诟病。

    季文只比季武小了一岁,却是个人精,初来乍到假装柔弱,一有活干表现得非常积极的样子,然后在干活的时候假装受伤,最后这些活还是落到了季武头上。

    久而久之,在季老头眼里,季文手无缚鸡之力,还只能帮倒忙。但季老爷子死要面子,怕人家说他苛待继室带来的没有血缘的儿子,便一直偏心季文。季武是个闷葫芦一声不吭,相比之下嘴甜会讨好人的季文更得季老头喜欢。

    苏晏啧啧称奇,季老头也是个拎不清的,且不说亲子、继子一碗水端平,如此磋磨自个的亲生儿子也是少见。

    而季长青则是季老头和吴氏的老来子,宝贝的不行。在这个不富裕的家庭里,季长青的吃穿用度都是头一份的。吴氏一直宣称给他取名字的道长说季长青是文曲星下凡,将来会当大官光宗耀祖,还特地将季长青送去县里的私塾读书。

    俗话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但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读书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一年至少二两银子的学费,拜师时送的六礼束脩,每年特定节日的节敬,还有书籍、笔墨纸砚等文具的开销。

    这些银子的负担全部都落到了季武身上。要不是季老头年轻时多多少少存下了一笔钱,不然还真承担不起这么大的开销。

    季武一直拖到二十岁,还是在已逝世的母亲刘氏娘家那边的介绍下,取了母亲娘家邻村的一位姑娘徐氏。徐氏也是命苦,生父早逝,寡母好不容易把徐氏和她弟弟拉扯大便撒手人寰。

    因徐氏不放心年幼的弟弟,硬是等到弟弟年满十五,自己拖到二十才决定嫁人。

    徐氏亦是勤劳坚韧之人,嫁过来后和季武倒也一起撑起了这个畸形的大家庭。在婚后第二年,徐氏生下了儿子季时,小名石头。

    而吴氏给二儿子季文娶了自己娘家那边的侄女小吴氏,还给了五两银子的彩礼。小吴氏在娘家也是自小就要干活的,但嫁过来以后,瞧见家人对待大哥大嫂的态度,便也学着傲慢了起来,仗着自己丈夫比大哥受宠,高人一等。

    原本日子也就这么得过且过了。可是在两年前,季文被人引诱染上了赌瘾,一开始还能小赚几笔,便开始得意洋洋蠢不自知,越陷越深。之后被人设计血本无归,还欠了五十两银子。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上门讨债的人闹得季家鸡飞狗跳的,季老头被气病了,吴氏趁机撺掇季老头让季武去服外徭拿一笔银子。

    外徭虽然能拿到更高的补贴,但因为远离本县,又役期长且艰苦,真正心疼家人的人家少有人去。

    出发前一晚,季武朝季老头磕了几个头,恳求父亲在自己走后照拂妻儿。

    然而季武走后没几个月,徐氏因为日夜操劳,冬日里不幸感染了风寒,一病不起,吴氏又舍不得出昂贵的药费请县里杏林堂医馆的大夫,仅仅是让村里的赤脚大夫开了些便宜的草药熬了喝。尽管季时尽力照顾着母亲,徐氏还是没有熬过上个春天。

    缺少了母亲徐氏的庇护,季时的生活更为艰难,明明没有比季长青小几岁,但他却需要在季长青读书的时候干各种杂活,每天还被吴氏打骂。

    村里的人一边感叹季老头的糊涂,却又不好插手别人家的事,只能是不时心疼偷偷接济一番季时,给他塞些粗面馒头等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