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说的话一直绕在耳边,顾昔辞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她自认没什么道义,也不大在乎旁人死活,而今却不由生出些时过境迁江河日下的挽叹来。

    随意往窗外看去,大多是穿着短打提着刀剑的人。百姓哪怕没一点功夫,有这冷铁在身边也更安心点。这江湖她远离了太久,竟不知现在已是这般惨淡光景。

    “主子,雨歇了。”飞云收起伞走到顾昔辞身边,没有旁人的时候他还是习惯这么叫她,哪怕她说了许多次他们已经是亲人。

    “那说书的去了吗?”

    “刚到,还没开讲。”

    顾昔辞点点头:“走吧。”

    望春酒楼里热闹非凡,打着赤膊喝着最劣质黄酒的汉子高声划拳,有年长者边喝酒边说着自己闯荡江湖的过往,还有些少年人阔谈天地讲述抱负,眼底眉梢具是期盼光芒。

    顾昔辞从这些人中间穿过,坐到了昨天的位子上。

    大堂中央的阿念瞧见她,远远地冲她笑着点点头,接着堂木一拍,喧嚷的望春酒楼登时安静下来。

    顾昔辞没什么胃口,只坐着喝酒。直到阿念将千丝傀的故事终于讲完,念起了他的结语,她才稍稍坐直了身子。

    阿念端着破盘子故意最后一个经过顾昔辞的席座,她没抬眼,伸手往盘里拍了一张大票:“坐!”

    他十分熟捻地坐下,倒上酒自饮一杯后才笑道:“爷,今儿又想听什么?我这回的故事也都讲完了,该去下一个地方找故事了。”

    “你每到一个地方就说一个新故事吗?”顾昔辞反问道。

    “差不多,”他面有得色,“就是因为这点,我阿念才在江湖上有那么一些小名头。”

    “江湖里真是,故事许多啊。”顾昔辞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对他叹着,“今日想听点过去的事儿。”

    “您说。”

    “顾家当年,缘何被灭?”

    阿念一愣,似是没有料到她会有此问,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这事儿我可真是不知道内情了,毕竟那会儿我年纪也小,后来再想打听,各路子的都讳莫如深。隐约听闻,是因着顾家的秘籍,嗨,怀璧其罪罢了。”

    顾昔辞似是料到他会这么说,也没再追问,又喝了杯酒随口道:“如今武林凋敝成这般,可有什么英雄侠少来力挽狂澜么?”

    阿念轻轻叹了一声:“侠少没有,魔头倒是许多。”

    “说说看。”

    “爷可听过黑云城?”

    顾昔辞点点头,虽说她避世七年,黑云城却是在这之前就名声大噪的。

    数十年前不知从哪里冒来的一股妖人,自称正统荡涤武林,扎根的老巢便在这黑云城。首座号苍龙,座下列七堂,以苍龙七宿命名。从黑云城一路南下,烧杀抢掠肆意横行,所到之处皆是哀鸿遍野血流成河。故此有人给他们起了个浑名,血衣教。

    当年的江湖还不是现在这副萎靡不振的惨淡模样,一群武林义士自成一队前往黑云城剿灭血衣教,顾昔辞的小叔也在其中。临出发前,英雄们集结于青州临清,天地为席,沧海为证,烈酒入喉豪气干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