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就是他睡觉前最后一次去厕所时不仅忘了关好水龙头,还忘了关灯吧?什么诡异感也没体会到的盛珣如此想着,然后他就拧好水龙头又关上灯,心很宽地转身回了房间。

    这么一番忙活下来已经快要两点,重新躺上床之后,盛珣把闹钟都追加了三道,他在估算自己最多还能睡四个小时左右时算出了声,几乎是将手机往旁边一放,很快就又进入了睡眠里。

    一点也没有被今晚的怪事惊扰的模样。

    老罗的经历的确诡异,盛珣就算不是当事人,至少也是个参与了全程的见证者,并且也见过对方被吓坏时那三魂七魄都快要飞出体外的样子。但即便如此,对于“世上有鬼”这件事情,盛珣就依旧欠缺一点真实感,一旦他自己的生活里出现了怪事,他也很难第一时间朝鬼神的方向联想。

    这实在不能怪盛珣。

    首先他心大的性格是天生,并且他还大得颇为奇葩,是需要分情况讨论——假如怪事是发生在亲友熟人身上,他处理起事情来会仔细谨慎许多,可一旦事情是落在自己头顶,他才是事件主角,那盛珣的心宽程度就会翻倍上涨,叫人简直怀疑他上辈子可能是个每天端坐在莲台之上,能坐看世界变化任身边风起云涌,到达了我自泰然境界的菩萨。

    性格的问题摆在这里,难以更改,其次,盛珣依稀还有点传说中“灵异绝缘体”的意思。

    他不仅从小到大都无缘任何灵异事件,对于他人口中的玄学怪事从没有代入感,似乎也很难被鬼怪一类的传闻激起恐惧。就连这回怪事是发生在老罗身上,他离事件如此之近,可回顾这几天的经历,他也像是始终被屏蔽在一切恐怖元素之外,就好比是蒙着眼睛还戴着耳塞的去鬼屋——参与说来也是参与了,就是毫无体验感。

    所以这一晚,缺乏体验感和真实感的盛珣安然睡去。

    他还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读中学时的一段回忆,有同学说市郊附近有个真正的鬼屋,鼓动了一群人去冒险,他原本没打算参加,但又被好几个人以“我们需要有个能镇场子的”为理由给软磨硬泡了过去,结果到地方后发现那只不过是一片才建到一半,开发商就缺钱跑路了的烂尾小洋房区。

    盛珣反正没感到那里有什么可怕的,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老鹰捉小鸡”里的那只老母鸡,偏偏面前还根本没老鹰,屁股后面倒缀了一群时不时就被风吹草动吓得鬼嚎鬼叫的鸡崽,他一边带着这群“鸡崽”走马观花似的穿过洋房区,一边还得时刻盯着队伍,避免“鸡崽”们自己吓自己时跑丢上几只。

    在那群跳脱的同学当中,只有一个男生特别安静,看起来就像也是被人强行拉来的,全程与旁人几乎没有交谈,只紧紧跟在盛珣后方。中学时候的盛珣已经很高,那男生要矮他几公分的样子,他每次一回头,如果视线是平的,就会先掠过对方的发顶,而他视线只要微微低一点,就能对上一双静静看着他的眼睛。

    十几岁的少年总是要强,有时候为了所谓“合群”,会硬着头皮去参与一些原本不适应的集体活动。

    盛珣擅自为男生与周围人的格格不入找了个原因,下意识就觉得该多照顾对方一点,所以,他专门挑了个旁边没其他人注意的时机,低声跟对方说:“不适应下次就不用勉强,这里也没什么好怕的,跟着我,没事的。”

    男生依旧苍白着一张脸,不适应说话似的先微微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

    盛珣都已经给别人安了个“内向”的标签,对方不接话他也不介意,恰逢一旁有别人叫他,他扭头看向一旁同别人说话,就忽然听见男生在他背后低低开了口。

    对方用一种似乎是有点冰冷,但又尽量轻柔的声音说:“我跟着你。”

    在“我跟着你”之后,男生依稀是又说了第二句话,但由于盛珣当时正在和别人讲话,对于那第二句话就没太听清。

    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多年后又梦见这一天的“冒险”情景,盛珣看着熟悉的场景接连上演,他忽然记起自己曾经就没听清的那句话,下意识想靠过去听得更仔细。

    但即便盛珣这回都已经离男生很近,十分专心,对于对方的第二句话,他也只听清了一个“直”字。

    什么“直”?

    盛珣梦里也带着困惑。

    这个难解的迷延伸到了现实,让原本平静躺在床上的人也眉心微微拧起。

    就有一只苍白的手忽然从枕头一侧伸过来,它的指尖小心伸向尚在睡梦的盛珣额头,似乎是想要帮人类将眉心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