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时空,武德九年,四月二十三日,晴,一篇诏令通传天下。

    诏曰:沙门、道士苟避征徭,不守戒律,皆如奕言。又寺观邻接廛邸,混杂屠沽,故命有司沙汰天下僧、尼、道士、女冠,择其精勤练行者,迁居大寺观,给其衣食,毋令阙乏;庸猥粗秽者,悉令罢道,勒还乡里。

    翻译过来就是:僧人和道士逃避赋税和徭役,不遵守本教的戒律,完全像傅奕所讲的那样。再加上寺院、道观与市肆民居相连,与屠户酒店混杂在一起,所以,高祖颁诏,命令有关部门淘汰全国的僧人、尼姑和男女道士,将那些专心勤奋修行的人,迁居到较大的寺院道观中去,供给他们衣服与食品,不使他们缺少什么;对那些庸俗猥琐、粗疏丑恶的人,勒令他们全部停止修行,强制他们返回家乡。

    而后,伐山破庙,僧道还乡,整个京城仅保留了寺院三所、道观两所,各州分别保留寺院道观各一所,其余的寺院道观皆被一律罢除。

    ……

    “不好啦,不好啦,大事不好啦!”这一天,常在山下读书的吴恭慌慌张张跑回闲云观,边跑边叫,惊起一路飞鸟。

    路过半山亭,此时张玄清正和李淳风在半山亭下棋:如今距离种完地并不多久,现代时空过年的那两天,张玄清打算多陪陪家人,就没回大唐。没料想却被柳萍抓了包。眼下地理庄稼刚刚发芽,不用过于打理,闲来无事,张玄清便继续以前的日子,练练武、弹弹琴、下下棋、写写字什么的。

    因为张玄清弹得琴声太过“美妙”,受到袁天罡、李淳风等一众人的排挤,所以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想弹琴了就走出闲云观,来到半山亭。今天他也是一个人自己出来弹琴的,没想到李淳风却自己跟了来,主动跟他下棋。

    他们下棋自然不是普通下棋,而是练习演算之术,可以说也是一种修行。正沉浸在棋局时呢,见吴恭这么咋咋呼呼的往山上跑,两人都停了下来。

    李淳风不爱说话,即便此时也是如此;张玄清主动问道:“吴家三郎,出了什么事,为何如此惊惶?”

    那吴恭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双手插膝,边喘息边急道:“道……道长,我刚刚在书院听到消息,陛下下令,让僧人道士还俗……”

    “什么?”李淳风一呆,接着又是一惊。

    吴恭知道他是误会了,以为皇上让所有道士都要还俗,赶紧解释,说只要专心勤奋修行的人,都不会勒令返俗,但却不能在自己的道观住着,需要去官方规定的道观。

    听吴恭说完,张玄清倒想起了史书中确实有记载这一事,没什么担心的,笑道:“我道是什么,原来就是此事。吴家三郎,咱们闲云观的人可都不是那只知道招摇撞骗的野道,就算陛下让还俗,也轮不到咱们。不就是换一个道观住着,我当什么大事,竟值得你这般惊惶。”

    “呃……呵呵……”吴恭讪讪的笑,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忙歉然道:“道长训斥的事,是小子鲁莽,一时心急,竟破了养气的功夫。”

    儒生养气可不是真气之类,而是浩然正气,说白了就是心性上面的修炼。

    李淳风却站起了身,面色严肃:“张师叔,此虽小事,但也需尽快告诉师父知晓,与师父商议如何应对。不如今日棋局暂且作罢,我同吴兄弟一起去面请教师父。”

    “去吧,去吧!”张玄清摆了摆手,自从他“迷”上弹琴以来,袁天罡那老梆子一直躲着他。现在他在半山亭下棋,袁天罡就在闲云观玩儿呢。李渊下的这个诏令严格来说跟他没有多少关系,左右都是“寄人篱下”,住哪里不是住。

    目送李淳风、吴恭二人走后,张玄清低头看着未下完的棋局。此时棋盘上黑子略入下风,是李淳风的。不到一年的时间,因穿越带来的记忆效果,让张玄清的演算之术比李淳风还略胜一筹。

    不过张玄清虽看着棋局,脑海里的思想却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自从打算再古代寻找鬼神的踪迹,他就打定主意,是时候该离开这个安定住所了。以后若非困极了,他晚上就在这个世界打坐修炼,左右现代时空他也没什么事,可以先放放。只是眼下现代时空还有柳萍的问题需要解决,不是离开的时候。等见完柳萍的父母后,或许就可以一心一意的留在大唐时空了。

    然而再想到再过不到俩月那古今闻名的历史大事件“玄武门之变”就会发生,他又不想那么早走。迟疑着,如此显赫的事,自己既然有缘来到大唐时空,怎能不亲眼见证一下?可想到玄武门那并非常人能到的地方,而且玄武门之变,整个长安城说不定都会有危险,他又有些犹豫,觉得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能早走还是早走一点的好。

    就这么纠结的时候,忽然山下马蹄声传来。哒哒哒哒,马蹄不快,并且声音极轻,若非张玄清通了耳窍,绝不可能这么容易发现。

    闲云观所在的这座无名山并不高,且坡度极大,打马慢行并无问题。

    张玄清转头看去,就见远处树丛后一个身影渐渐清晰。穿着高贵,面容英俊,气势凛然,胯下骏马即便不懂相马之人一观,也知绝非凡品。离得近了,看清那人五官,竟是几月前与刘剑南告别当日所见过的那位青年贵公子。

    青年贵公子不是旁人,正是秦王李世民。几日前在朝会上听傅奕、张道源提及华原县谪仙张玄清,他就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在这座无名山上见过的道士。近些日子他过得可谓及其不好,太子李建成与齐王李元吉对他百般刁难,甚至进谗言让他父王遣散他部下兵将,隐隐露出灭他之心。昨日李渊下令,命天下僧、尼、道士、女冠,精勤练行者,迁居大寺观;不精勤修炼者,返乡还俗。他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位“行举怪诞”疑似高人的道士。在家呆着也是心情郁结,还有人监视,索性他便打马来到了这两人第一次见面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