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下了宝塔,便要准备穿过障目林出去,邹充又再次打量了一阵,实在是看不出有何不同,便问道:“这林中的桃花和巨石都一个样,你是怎么认得路的?”

    刘虹豆嘻嘻一笑,拉着邹充在一棵桃树前蹲下,指着根处一个小小的刻箭道:“你瞧这个。”邹充恍然大悟,惊奇道:“就是跟着这个箭头走的吗?”刘虹豆轻轻摇头,道:“不是哦,整片障目林只有七十二棵桃树和三十六块巨石的根处才刻有箭头,而且还要记得,从外面进来,要朝着巨石刻箭的反向走,桃树的正向走,出去的时候又不一样,是桃树的反向走,石头的正向走,这样才不会走失在里头。”

    邹充听了朝一旁的巨石看去,果然在跟脚处也找到一道浅显的刻箭,不由得挠头道:“听你这么一说,倒也不觉得复杂了。”刘虹豆不喜他小看障目林,冷哼道:“那你要是走失在里头,找不到刻箭怎么办?”

    邹充“呃”了一阵,倏地双眼一亮,说道:“那用火把桃林给烧了不就可以出去了。”刘虹豆拿手拍向邹充后脑,骂道:“你笨啊,自己还没出去,点了火不得把自己给先烧死了。”邹充委屈的摸了摸后脑,想着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随后两人边走边闹,朝着林外走去,这回倒没那么急促,且无山风吹起,直到出了障目林,也没枝节横生;本是嘻嘻哈哈,只是刚走出了障目林,却是另有意外。

    只见灼花与看守宅邸大门的老头朝着这边走来,刘虹豆瞧了惊呼一声,想要反身躲回林内,灼花便远远的喊道:“你要敢跑看我不把你腿给打折了。”刘虹豆闻听此言,便将身子缩在邹充身后寻求遮挡,待得灼花走上前来,才低声喊道:“妈...”

    灼花凤眸怒瞪,起火道:“你还当我是你妈啊!罢学逃课,捉弄先生,我还道你是无法无天的山大王了。”刘虹豆不服道:“那先生骂我哩,还拿戒尺打我你怎么不说。”灼花柳眉倒竖,呵斥道:“还要狡辩,你课间吵闹,整蛊其他学伴,先生骂你顽劣不堪有何不对,课文背不上来,人人都要挨打,为何你就打不得,看你现在,一点规矩都没有,你是要气死我才甘心是不。”

    刘虹豆心中仍不服气,躲在邹充身后嘟嘴不答,只是拿眼瞄向别处,反倒是邹充挡在两人当中觉着尴尬,无奈只好眼观鼻,鼻观心,矗在那做个木头桩子。

    一旁老头不愿见着她们母女闹僵,便劝解道:“小花啊,豆儿尚小,正是贪玩的时候,你莫要太过严苛了”

    灼花侧脸斜视,冷声道:“胡叔,你要这般疼她,不如往后便由你来教她学问如何?”老头听了只得讪笑:“嘿嘿嘿...这可不成,我大字不识几个。”灼花愤恨道:“也都怪你们,在家如此,梧桐山也是如此,个个娇惯着她,走到哪里都像个大王一样,骄横的不行。”

    三人不愿触她霉头,都沉默不言,灼花数落一阵,有些没趣,便朝刘虹豆呵斥道:“还不跟我回去,你还要赖在山上不成!”刘虹豆却把脖子一梗,赌气道:“肚子饿,没力气。”

    灼花听了更是气恼,抬手便作势要打,老头赶忙挡到身前拉住刘虹豆,打岔道:“哎呦,饿了可不行,没力气还怎么走路呢,来,胡爷爷带你去吃东西。”说罢便偷偷朝着刘虹豆挤眉弄眼,拉着她就要离去;灼花见被拦住,心中一阵无奈,闷气半响只得在后跟上。

    几人随后去了食厅,一番磨蹭的用完了吃食后,刘虹豆终究还是被灼花给带下了山去;邹充在院子里转了片刻,心里却觉得有些空落落,便跑到宅邸门口去逗弄猴儿,看门的老头见了也不阻止,只是闭目瞌睡。

    邹充在坪地上与几只猴儿追逐了一阵,不曾想连猴毛也没摸到,心中不禁有些沮丧;又在树荫下坐了半响,觉的好生无趣,便要回去睡觉,起身回望,忽然见到那座高塔,便忍不住想起了那本尚未看完的《步天歌》,以及未曾认完的星宿图,心中顿时如小猫抓挠,痒的不行,恨不得跑到塔内去将书本看个通透;只是这会儿无人带领,要是贸然闯去怕是会惹人不快,而且那障目林迷路重重,虽说他已经知晓出入的法子,但一人初次行走,还是不免有些害怕。

    邹充踌躇不决的在花道内走了一阵,忽然想着:“我为何不先进去问过那位刘虹豆的太师叔呢?他要是不怪我,那便就没问题了。”这般想着,便一路来到了障目林外,望着眼前粉艳妖妖的桃林,心中犹豫了一阵,终还是忍不住,伏下了身子找着桃树和巨石的跟脚看去。

    从外面进里面,需往巨石所刻箭头反向走,桃树所刻箭头的正向走,邹充记得清楚,便一个个的慢慢找去,是以一路上走的极为缓慢;如此惴惴不安的行了近半个时辰,竟是有惊无险的穿过了障目林。

    望着眼前宝塔,邹充心中畅快,怪叫两声,便朝着塔内跑去,只是双脚刚踏入便是“哎哟!”一声,吓的不敢动弹;只见灵蛇昂着头望向邹充,粗黑的蛇信时不时的吞吐而出,邹充心中叫苦道:“坏了,我把它给忘了,这下没人带着我进来,它不会是要把我当小偷给吃了吧。”

    极为害怕的站了良久,灵蛇才缓缓的将巨首伏下,邹充不敢怠慢,赶忙朝楼上走去,一连上到五层,才敢停下喘息。

    宝塔三层和四层一片空旷,唯有五层与二层极为相似,四周皆是堆满书籍的架子依墙而靠,中间则是一副沙盘静静停放,邹充上前打量,沙盘虽然不大,却是雕琢的极为精细小巧,上面城池山川,河流峡谷,样样俱,如此一块丈许宽的沙盘,竟是将整个南朝版图都囊括其中。

    邹充见着有趣,绕着沙盘看了许久,才恋恋不舍的朝楼上走去;六层依旧放有书籍,只是数量只得五层的三成左右,中间空空如也,并无其他稀奇东西摆放。

    再上一层,便是宝塔顶层,邹充定睛看去,四周一片空荡,唯有刘虹豆的太师叔当中盘坐;双眼闭阖不动,身前楸枰上密布星罗,却是独自一人在下盲棋。

    邹充生怕扰了对方棋路,便蹲在一旁静候不语,那人心有所感,笑道:“你上来可是有事找我?”

    邹充听了顿时慌张说道:“先生,是否我上楼时吵到了您?”

    对方微微摇头,道:“棋局已经下了八年,何时落子,如何落子,却是与我无关。”

    邹充面露疑惑,暗自忖道:“棋子就在你手旁,想下便下,怎么会与你无关呢?”猜不透对方话中意思,只好放在一旁,又恭敬着说道:“我想看楼下书籍,所以便上来询问先生,是否能够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