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初撩迷雾(二)

    不知道是否凌啸太过于敏感了些。

    他总感觉到胤礽盯着蔷妃肚子的目光,似乎凶光太甚了,而且,这理亲王显然十分兴奋,甚至于还有咕咚咕咚的咽唾沫的声音。胤礽在兴奋个什么劲?这一点,不要说凌啸疑惑丛生,就是胤礽自己都是懵懵懂懂的。

    总之,威胁一出口,胤礽就觉得好有一种立刻付诸实施的冲动,他敢发誓,只要蔷妃胆敢再嚷嚷一句求见康熙,自己绝对会马上下令将这女人按倒在地,然后扑上去用夹棍夹她的腿,用竹签刺她的手指,用打板子抽她屁股,不,都不过瘾,应该用台靴对着她的大肚子跺上个十七八脚。。。。。。此时的胤礽并不知道,刑部酷吏那折磨人的生涯,已经像是毒瘾一样控制住了他的欲望,而心中强烈的太监型自卑,让他不自觉地嫉恨着怀孕中的蔷妃!

    但蔷妃能在一年之内得宠至此,她自然绝非侥幸,看到胤礽的狰狞模样,勇气早就泻了七八分,一看超亲摄政王面如死水地木讷不言,蔷妃焉敢吃眼前亏,绝口不再提求见康熙之事,唯有低头闷声不语,摆出一副欲言又止、很有难言之隐的表情,却嘤嘤痛哭着不肯再说一句话。

    “你居然还不交代翻牌子档案之事?”

    胤礽勃然大怒,尖利的鸭公嗓回荡在大殿之中,他明显气得不轻,站起身来就要去抓令箭,却忽地看见凌啸搁在公案上没有动过的右手,猛然醒悟过来,今天审案的主官不是自己,超亲摄政王才是正主呢,令箭一抓可就是有越权之嫌的!这一觉悟,立刻就令胤礽就势把手撑在桌上,转身对凌啸急忙道,“师傅您看到了,蔷妃的嘴巴硬到了什么程度,不打,恐怕是不行的了!”

    凌啸松开按住大母的大腿的左手,自失地一笑。从胤礽急怒时刻只问“翻牌子档案”一事上,凌啸明白这家伙为什么要对蔷妃动刑了。

    。。。。。只要证实了蔷妃的确给康熙带了绿帽子,以康熙的性格,不再搞一次腥风血雨的诏狱才怪。而除了自己和老十三十四等出国者之外,期间整个可能进入紫禁城的男人之中,都会有被怀疑的可能,当然,这里面绝对不包括胤礽,他本人早在一年前就被“去势”,已经不算是男人了,最没有半点嫌疑!只要一主动请缨,主理诏狱的权力十有八九就到了他手上,就算不牵扯到他那些阿哥兄弟们的身上去,只怕也是个很好的削除异己、打击报复、一雪恩怨的好机会!

    凌啸知道,胤礽即使如愿兴起了“绿帽子诏狱”,也绝对不敢用来对付自己的人,实在是有利无弊的,但大母的同情请求、自己的司法良心、太后的隐语暗示,都只允许凌啸查明真相,而不是屈打成招!

    想了想,凌啸一看殿中的自鸣钟,对胤礽和曹寅笑道,“对孕中皇妃动刑,是要请示皇上和皇太后的,此时已经太晚了,内廷宫门又即将要落钥了,本王十分劳顿,这样,咱们明日再请旨吧,早打迟打分别不大,你们觉得呢?”

    他超亲摄政王发出话来,胤礽和曹寅再有想法也只能憋着,诺诺了事,两人散堂分别离开自然不提。凌啸却哪里只是劳顿而已,看到怀孕六月的蔷妃,他时不时想起公主府中的三子一女,一年不见孩儿们,思念得紧呢。况且局势纷乱如麻,很显然深宫内和朝廷上各有一个环节,要不然,怎么可能把泄密案做得这般行云流水?而凌啸毕竟是初归乍回,很多事情都不清楚的情况下,他很想先听听自家智囊们的意见。

    看着蔷妃被带远的身影,凌啸脑海里忽地又浮现出她似乎有难言之隐的表情,心中一动。。。。蔷妃不可能不知道我超亲王是康熙皇帝的绝对信臣,但她为何有话不说,却坚持要见到康熙才交待呢?是她的有些辩护之词,是不能给康熙以外的人听到的,还是这女人本就是在想办法拖延,以等候同党为她圆尾?!念及此处,凌啸对本准备和自己一起回家团圆的大母低声道,“娘亲,您能不能再逗留一晚上,和蔷妃抵足而眠,问问她是否有隐情?”

    想到儿子还要去明珠府上拜祭和商议,大母思付今晚到天明,恐怕也难以有母子叙话别情的机会,遂爽然一点头答应下来,立在宫门前目送凌啸的身影,消失在红墙黄瓦的宫道之中。

    到得明珠府上,已是月斜星稀的亥子相交时分,容若、豪成、邬思道、胡涛、胡骏和沈珂,正吃着素斋夜宵苦等着凌啸的到来,办完上祭明珠这纳兰族风流人物之后,又自有兄弟师徒主仆久别重逢的涕然感慨,半晌才消停下来。凌啸肚子饿得是咕咕直叫,愣是饕餮大餐地秋风扫落叶,吃下了三四碗血红贡米饭,方打着饱嗝,听他们把京城几个月来的大致局势介绍了,然后喝着浓酽酽的碧螺春,把今日的经历说了一遍。

    康熙“正阳门泪奔”和凌啸“风火轮跪叩”,大家已经听胡涛绘声绘色地讲过了,但“前明公主后裔御状”和“粉钻玫瑰信物谣言”,却是他们第一次听闻,这等机要绝密之事入了耳朵,由不得他们不感佩和惊骇。。。。。。。高手过招,靠瞬息急智,康熙和凌啸分别针对“迟姗姗”和“风波亭”挑拨谣言,做出了泪奔和跪叩,迅雷不及掩耳就予以了强力化解。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同一天之内,敌手竟然是又连出两招,如果说“前明公主后裔御状”是经过了长久准备,才在这一刻乘热打铁的话,那么,“粉钻玫瑰信物谣言”,则很显然是呼吸间就信手使出,敌手也是才智不俗啊!

    邬思道凝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时候,胡骏一直直直地望着一年不见的凌啸,不过喜欢阴谋为体的他可没有停止思索,犹豫着说道,“爷,你刚才说那个蔷妃似乎欲言又止,她。。。她会不会是真的被冤枉的?”

    凌啸不想对蔷妃屈打成招是一回事,但说觉得蔷妃是冤枉的,他可没有倾向过,毕竟动机和条件都有啊,现在一听小骏这么说,凌啸不禁一愣,“你有什么根据。”

    胡骏摸摸脑袋,“小骏听爷说,您让老太太今晚留在那里,显然您也觉得她恐怕是有些话不好说给皇上以外人的人听。不过,小骏倒觉得,蔷妃不会不知道您和皇上一体的事实。。。。。嗯,她会不会。。。话其实可以说给您听,但却不能说给堂上其他人听呢?”

    众人一听胡骏转换了小小视角,掰开了个小小差别,顿时全都上了心。容若的脸忽地有了些难看,声音都开始颤抖,“小骏你是说。。。。。她有可能不想说给胤礽听,或者是不想说给曹寅听?。。。。你不会是指曹寅吧?天哪,那婷贵人是曹寅的亲侄女。。。。。”

    婷贵人竟然是曹寅的亲侄女?!

    凌啸悚然而惊,一拍脑袋站起身来,猛然记起自己下午见到的婷贵人,她可是连十七阿哥都生出来了的!不说婷贵人比蔷妃仅仅怀孕来得“劳苦功高”,光是婷贵人那曹家的汉军旗人身份,就比汉人的熊氏更加适合提前册封妃子多了。。。。康熙为何不封婷贵人却封了蔷妃,这其中的确是与圣眷隆寡有关,可是,恐怕在婷贵人和曹寅的心中,只怕是绝对绝对的不平衡的吧!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大家都知道凌啸和曹家的关系一直不错,尤其是曹敏,更是曾经有一段欲说还休的往事,现在形势分析个大逆转过来,即使仅仅是可能性,他们也只能在脑子中迅速地转动,不好宣诸于口。但凌啸的领悟力却是非凡的,他很快就联想到四件事。

    曹寅和老八的关系一直不错,本身在江南就长久负责结交士林的秘密差事,和士林走得非常之近,他自己就是个诗文之人,难保很多态度上不倾向士林!且其父曹玺,上次在自己密审时候撞墙自杀,本就是我不杀伯人伯人却因我而死,更何况还说不清道不明,弄不好曹寅听到什么,不仅不信康熙当日的解释转弯,反倒对自己怀上了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