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现在不管是到政府这边还是到县委那边,认得人已是真多,不断地有出进的人跟他打招呼,有的还表现出很亲热的样子。比他年长很多的,就是局级和副局一级的领导也亲热地称他凌子,比他略微年长的,后面还要加个兄弟,以示关系密切。

    按说这是值得荣耀的好事,说明你人脉广被人重视。但现如今就不一样了,凌霄有点招怕了,因为三个打招呼的差不多就有一个要找他喝酒的,当然多数不会是人家请他,就像刚才郑大伟一样,问他中午有空没有,有空就喝酒,可如果答应了,到时肯定是吃罢一抹嘴连结账的意思都没有,甚至干脆就明言让你请一顿。

    惹上这些麻烦,也怪柳经理对他这个办公室主任太信任,每次招待县里这些各部门的领导和衙役们都让他出面,凡是去服务公司借着各种理由去打秋风的人,都知道找到凌霄这个办公室主任就能吃一顿。

    不过也不能全怪柳经理对他的信任,他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很多还是他自己招惹的。

    这得从贺佩玲承包了饭店说起,因为饭店给公司上缴的管理费一下比以前多了十几倍,也因为他帮贺佩玲出得主意就是要把上缴给公司的管理费,想办法让公司消费到客饭上,让那钱再转回到饭店。于是,他就帮着贺佩玲想尽办法让公司多请人到知青饭店吃喝,就是每天花五百元请客都不算多,那才花了管理费的一半多一点,可五百元请三桌人都算是很不错的标准了。

    让别人请客难,请别人最容易不过了。在贺佩玲承包饭店以前,虽然公司的客饭也够可以的,但局限于劳动局、计委等几家直接的上级部门,达不到每天请客的地步。像组织部、纪检委、人事局等等单位,以前只在必要的检查时才来叨扰一顿,因为服务公司在一年前还不起眼,他们对服务公司的实际情况还不够了解,怕经不起一吃。如若知道服务公司经得起一次,对于这些专挑那块地的庄稼长得旺才去啃食的蝗虫王来说,早就编着理由来啃食你,不啃到没得啃后的地步不罢休。

    在贺佩玲承包之前,凌霄也每天在饭店,这类人自然就结识不少,但除了一些特意结交的朋友外,很多人还是泛泛之交,因为他没权请客,人家自然不把他当回事。为了帮助贺佩玲,他就琢磨出一个道道来,不论是什么场合中,只要遇到那些能管了公司的人时,机会合适他就故意接近,甘当“内奸”流露出让他们找借口去吃服务公司的意思。

    找借口和理由,这些人最好找了,检查是最平常的名堂,工作检查、学习检查、纪律检查等等,一年检查你几次很正常,你不敢不让人家别检查。检查的借口吃罢你,就找给你评先进的借口,有单位的先进,有个人的先进,给你评先进更得请人家了,整理先进材料也不是吃一顿就整理完的,连吃三天能整理好就不错了。

    反正,想吃喝你的种种借口和理由很多,正如流行小调说的:革命小酒天天醉,喝坏了党风喝坏了胃,喝得老婆背靠背,老婆告到纪检委,纪检委的书记说,该喝的不喝也不对。而好笑的是,凌霄第一次听到这小调,恰是一次请纪检委的几位副书记和科长们时,一位快退休的副书记当笑话说的。

    后来,服务公司好客之风传遍了武兹官场,别说是有身份有地位的领导,就是县委和政府的衙役也找上门。别小瞧衙役啊,他们虽然在要紧处帮不上忙,可如果得罪了这些人,在领导面前说你的坏话给你造成坏印象却很容易,这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见的道理,就是衙役也轻易得罪不得。再说,只要眼光放远点,别看这些人现在是衙役,说不定那一天就是很有用的官了,现在处到的交情更牢固。

    柳经理本身是个酒罐子,以前上门的人少,他找自己人也要吃喝一顿,如今公司差不多每天都有两三桌酒宴,真是宾客盈门啊!这可都是凌霄的“功劳”。

    其实,凌霄这样也不单单是为了帮贺佩玲,他自己也有莫大的好处,抛开自己能跟着吃喝不说,主要是结识到不少有权有用的人。公款吃喝全国成风,他有幸能加入到这行列,吃的是公家的,私交却成了个人的,拿公家的东西送人情,何乐而不为呢?因为这个,他着实结交了不少县委、政府各有实权部门的头头脑脑和衙役们,帮人又助己两全其美了。

    但凌霄今天没心情招呼这些人,一是壶州那边有人要来,二是听了郑大伟讲的消息暗自郁闷,但更主要的原因就是现如今他招怕了这些人。

    招怕的缘由是他比这些人“进步”了,不断地结交到县里更高层的政要们,尤其是连书记和县长也结交上了,他的地位和身份好似发生了变化,已对这些小楼罗们不怎么看得起,不想把精力耗费在他们身上。

    “进步”之后,他就决定交友和喝酒要开始有选择,对他帮助不大或关系不铁的就不愿应酬,甚至对以前结交的也有了疏远和淘汰的打算,不然还真的应付不过来。但疏远和淘汰不能做得太绝,在面子上还要过得去,不敢嚣张惹人记恨。就像现在,打发这些让他请客的人,跟与郑大伟分手时打发郑大伟一样,送上满脸笑容对人家抱歉说今天有事顾不上。谁还没个当紧事,既然来政府肯定是有事要办,他们应该能理解。

    结果凌霄中午还是没逃脱请客,不过这客请得乐意,请得高兴,请得难得。

    上了谢县长的办公室,凌霄没想到县里三位相当有权的政要,居然一齐坐在谢县长的办公室。这三位都四十出头,一位是组织部部长乔民生,一位是纪检委书记郝嘉,一位是公安局局长邓忠,三位中有两位是县常委。凌霄当然都认识,不过人家不一定认识他,虽然他纪检委郝书记在一个酒桌上喝过一次酒,但也是他去领导们桌上敬酒时,人家象征性地喝了一口。

    果然,在他恭恭敬敬地问候罢这些领导,谢县长又把他介绍给领导们之后,领导们哼哼哈哈的态度明显是没一个认识他的。这种情况下,凌霄就识趣地向谢县长提出告辞,可谢县长却笑道:“凌子,别走,我们刚才还说中午要找个地方好好喝一顿。呵呵,今天郭书记没来,我们也正好放松放松,好不容易来了个请客的,哪能让你就这样走呢?”

    凌霄心里大喜,赶忙笑道:“好啊,领导们吩咐吧!让我怎么请都行,我现在就回知青饭店给安排去,让他们早早准备几个特色菜。”

    乔部长摇头道:“不去知青饭店,出来进去都是熟人,找个僻静的地方,就是家常菜也行,有好酒就行。”

    谢县长笑道:“僻静的地方好找,就到凌子的厂子吧,是西门外的小厂子,就怕没食堂做不了。凌子,你的厂子能弄几个菜吗?只要能弄几个菜,弄几瓶好酒就行。”

    凌霄更是大喜,忙回答:“能,我有个堂哥一家住在厂里,我堂嫂很干净的,她虽做不出啥好菜,可单位有个女同志炒菜炒得不错,下酒还凑合吧。”

    谢县长笑呵呵问这三位:“怎么样?炒几个家常菜,让凌子弄几瓶好酒,去不去?”这三位点头认可,谢县长就让凌霄回去准备吧,还让他准备一副麻将。

    凌霄立即兴冲冲往厂里赶,因为已经十一点了,一点都不敢耽搁。到了厂里,就看到好几个人聚在他的办公室门前围着一辆吉普车,他激动地骑车冲了过去。

    这辆2020吉普从外观看还挺新的,杨天冕正打开车大盖检查着,有两个人不认识,凌霄没见到钱晓东也没见到张泽豪的那位姓张的副经理,便问从吉普车上下来的六坏小:“钱经理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