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兽跑了!它们都跑了!”

    阵地中响起了欢呼声,原本云集于通道入口的邪兽如潮水般散去,只留下成片的尸体。机枪手松开扳机,才发现拇指关节被震得发麻,来不及更换的枪管隐隐透露出暗红,按照射击条例,显然算是报废了。

    “看上去多得吓人,打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还不如教会的神罚军来得可怕。”

    “说到底只是一群野兽罢了。”

    “你们胡扯个什么玩意,野兽?你拿把猎弓去和它们比比?三年前这东西还搅得整个西境不得安宁,是陛下改变了这一切,明白吗!”

    “是、是,队长!”

    “有时间庆祝,先把枪管都换了吧,真是的。”

    伊蒂丝站在阵地后方,望着忙碌而又不失秩序的第一军将士,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自从跟随罗兰的军队参与过拔牙行动、教会阻击战后,她便一直在构想,如果由她来指挥,要怎样做才能发挥出火器的最高威力。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全新的军队,和骑士团、佣兵联队的战斗方法完全不同,想要忘掉以前领军冲锋,靠着精良武器与个人勇武取得胜利的辉煌经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当意识到骑士之流完全无法与新军队抗衡时,她毅然抛弃了自己所擅长的那部分经历,转而仔细观察起陛下的一举一动来。而在今天的实战验证之下,她发现自己的思路基本还算正确。

    火器最显著的特点就是能在敌人够不着的地方以极高的效率杀伤对手,并且不用考虑己方队伍间距与体力消耗问题。因此射击面越狭窄,其火力就越密集,只要补给跟得上,可以毫不停歇的从早打到晚上。

    只够三、四名骑士并排冲锋的战线里足足挤下了两个班的士兵,安排三挺机枪不是因为放不下更多,而是受到了机枪与子弹的数量限制。不过即使如此,其汹涌的火力也让混合种寸步难行不需要瞄准,也不耗费体力,只用扣动扳机就行。当敌人过于密集时,她甚至看到洞口处扬起了浓郁血雾。

    换成陛下来指挥的话,应该也做不到更好了。

    唯独让她有些捉摸不透的是邪兽的举动。

    很明显一部分敌人有着最基本的智力,当看到难以攻入洞中时,不少混合种开始在洞外徘徊,偶尔叫上两声,却并不上前,简直就是像在怂恿其他邪兽送死一般。但既然有着思考的能力,它们为何又要服从于怪叫声的指示?和领民向领主效忠不同,两者间有着供养与保护的关系,可邪兽明显不需要维系这样的关系,只要遁入蛮荒地,完全可以独自生活,而不像人类那般,无法脱离群体而存在。

    难道邪兽与那道声音的主人之间有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联系,而这种联系甚至凌驾于生存之上?

    她实在很难想象出这一点。

    要么等到探索结束后,去问问罗兰陛的看法下好了,伊蒂丝心想。

    如今无冬城还能给她惊喜的,或者说令她难以揣摩的,也只有陛下一人了这种揣摩并非指性格上的,而是指其所思所想。每当与他交谈时,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思索一个问题:人的思想到底能广阔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伊蒂丝小姐,这次您真是帮了大忙……”布莱恩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回过头去,只见这名年轻的军官脸上满是感激,“等做战后汇报时,我一定会将您的功绩完整上报给陛下的!”

    “这只是我应该做的罢了,”伊蒂丝笑了笑,“而且当时也不确定一定能行,你大可不必在报告中提到我的建议……”

    “那怎么行!”布莱恩连连摇头道,“陛下说,军队是一个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地方。胜利就是胜利,如果我因此瞒下了您的功绩,那跟窃贼有什么两样,对您来说也是一件有失公允的事!”

    “好吧……”北地珍珠耸耸肩,“如果你坚持的话。”

    “当然。”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接着立正行了个军礼,“另外我现在有些明白了,您之前说的信任是怎样一回事。第一军感谢您的建议,接下来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恕我失陪了。”

    望着火枪营长离去的背影,伊蒂丝忽然有些理解陛下为什么会挑选一名边陲之所的巡逻队长来担任军队要职了。战功是骑士们向领主邀赏的依据,也是最不希望与他人分享的东西,至于伪造和谎报更是举不胜数,哪怕她的亲信也杜绝不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