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萩娘闻言不由得暗暗叫苦,那日自己口没遮拦,竟然说了“若是爨王看不明白这局势,那便实在是太愚蠢了……”这样的话,难怪爨王对自己记恨到现在。

    当时那重重的拍筷子的声音,只怕就是爨王本人因怒而为之的吧。

    她想到这些,不由得用双手掩住了自己面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免得在这碍了爨王的眼。

    说到这里,爨王又转向刘穆之,谦逊地行了个礼,歉然道“因此事事关重大,故而本王必须亲自查明你们的底细,以免被小人所误导,抑或是被蒙蔽,反而误了大事。虽是欺瞒了诸位好几日,却也只是本王的无奈之举,还请诸位见谅。”

    寄奴和刘穆之固然是连连行礼,自称不敢,萩娘却是听明白了爨王的意思,他并非是因为怨怼于自己几人,而是因为心中有意联手,这才亲自不顾安危地“体察民情”,必须确定自己这几人的真正想法,确定是可以合作的对象。

    这从一个侧面,可以清楚地说明,这看似文弱的爨王,是有多重视这件事。

    此时再装模作样也是无益,倒不如开门见山。

    萩娘想到这里,便对爨王说道“其实我们一路西行,都是因为一个猜测而已。当年的桓大将军西征成汉的时候,川蜀距南中不过是百里之遥,若说桓大将军与您族中先人没有半点来往,应是不可能的,您说是不是?”

    爨王倒也没有什么隐瞒的意思,很爽快地点了点头,承认道“没错,当时先叔父宁州刺史讳琛的确是与桓大将军有过约定,我们爨氏世代臣服于晋廷,同时每年向桓氏输送兵甲银帛,以求边境安宁,直到如今,都一直维持着这约定,不论是桓氏,还是爨氏,都没有半点动摇之意。”

    萩娘闻言正待驳斥,却听爨王又继续说道“然而,上次在酒楼之中,听了你们说的话,本王这才如醍醐灌顶一般,想明白了一切,如今的确是今时不同往日,对于桓氏,我们爨氏根本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地侍奉着。”

    “罗倮族向来崇尚强者为王,故而我爨氏族中也从不以血脉为称王的根本,而是有才德者为王,这样的评判标准,难道放在中州就不适用了吗?我以为并不是的。”

    “你说的很对,若是现在我还傻乎乎地为人做嫁衣,那才是真正愚蠢的行为。”

    萩娘连连点头,赞道“殿下不为奴的无礼之言所怒,而能明辨是非黑白,不愧为爨氏中最为优秀的男子。”

    爨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似是根本不在意她的话语的样子,然而他平静的脸上,却是隐隐流露着温和的笑意。

    然而,下一瞬,他的神色却又变冷了,面无表情地环视着众人,面无波澜地一字一句地问道“但是,你们能告诉我,若是我帮你们扳倒了桓氏,你们能给我什么?”

    爨王说到这里,才真正露出了自己的锋芒,那双细长的眸子不再流露着先前那假装出来的迷茫神色,而是如能洞穿人心一般,冷冷地扫过众人的面庞。

    是了,桓氏固然野心勃勃,谋算深远,但对于爨氏一族来说,南中本就是盛产宝石矿藏之地,花一点小钱来买暂时的平安,其实也算不上什么。

    定然是有别的原因,触动了爨王的心事,令他不顾一切地要弄清自己这一行人的来意。

    萩娘细细地回忆着自己当时曾说过的话,如今对于爨氏来说,可谓是最为重要的时期,内有两族的权势之争,外有晋廷和桓氏的两难抉择,作为目前族中说一不二的上位者,爨王必须要作出最正确的选择才行。

    然而,自己这一行人中,却没有能代表晋廷说话,有决定权的人。

    寄奴也好,怀敬也好,包括刘穆之,都只不过是人微言轻的小卒而已,若是竺法汰还在,说不定事情还能有些转机。

    想到这里,萩娘不由得有些埋怨自己的单纯,一路而来,自己都只想着要怎么劝说爨氏,却没想到自己的身份实在是太低,根本没有和爨王正面谈判的资本。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若是没有利益的交换,世上哪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帮助你,听从你的话?

    一边的寄奴也正在自艾自怨,若是当时没有应该一时着急,将谢裕给他的那面玉牌交给卞范之就好了,以陈郡谢氏之名,许下的诺言说不定还有些分量,说不定真能说动爨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