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弓没有回头箭,徐老夫人开口要算账,正合季软心意,很快兰息不知从哪找来一位账房先生,照着清单劈里啪啦打起算盘来。

    徐老太太见状,心头梗着脸色愈发不好。她怀疑季软是有备而来,故意激她说出算总账的话。可今时不同往日,季软身旁跟着宫里的人,徐老太太不好发作,只得祈祷账面不要太难看。

    徐仰站在徐老太太身旁,神色复杂地望向季软。他知道外‌甥女身份今非昔比,本想攀个亲近,让季软在殿下面前替自己说说好话。可眼下面对季软,徐仰不敢轻举妄动了。现在的季软哪里还有当年任人拿捏的样子,徐仰最直接的感受到,季软不好欺负了。

    南安侯府来了一堆人围观,季软的表姐表妹都在,小声嘀咕什么的都有。自从大房出事后,整个侯府的日子都不好过,大家看在眼里,都不希望季软拿走库房里的东西。

    徐仰的妻子秦氏凑上‌跟前,笑着打圆场道:“五姑娘这是作甚,一家人何须说两家话。再说,听闻五姑娘好福气即将再嫁皇家,惦记这点小钱倒显得小家子气,皇家看不上‌这点东西的。”

    “舅母说笑了。”季软对自己的事情只字不提,只道:“我只是拿回我的东西。”

    兰息适时插一嘴,高昂的语调:“皇家看不看得上‌,可不是夫人说了算的。”

    秦氏一怔,讪讪闭嘴了。季软身旁的这位嬷嬷面容端肃,行事老练,一看就是宫里的一把手。秦氏可不敢惹宫里来的人,南安侯府已经够倒霉了。

    不多时,账房先生端着一沓册子过来,看样子是算完了。徐老太太一看册子,差点没背过气去,这季软从黄州带回的东西外加三‌年前的聘礼,怎么那么多……

    反观季软和季修在侯府九年的花销,真是相形见绌。徐老太太不禁质疑:“算错了吧!”

    不肖季软反驳,兰息便发话了:“老太太是不相信账房先生的能力,还是怀疑季姑娘出示的单据有误?账房先生是从宫里请来的,单据也是宫里开的,老太太到底是信不过季姑娘,还是信不过宫里?”

    兰息张口闭口都是宫里,徐老太太一家哪里敢说个不字。他们是见识过宫里的手段的,大房一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徐仰连忙说:“嬷嬷说的哪里话,宫里办事自然是最可靠的。既然算清楚了,依五姑娘的意思,搬就是了,我唤人手过来。”他算是看清了,季软今日不仅是来拿东西的,更是来与他们划清界限的。

    五姑娘,他们是惹不起了。

    “不用!”兰息阻止徐仰,随即召集先前陆府的人手,风风火火涌进南安侯府库房搬东西去了。

    库房里,有一个屋子专门放置季软从黄州带来的家产。珠宝字画,玉器古董,还有许多小件的双面绣,徐舒颜季兮卓奋斗大半辈子的结果,都在里面。

    好在徐老太太本就有私心,想独吞这份财产,因此即便近些日子侯府开销吃紧,也没人动过这些东西。徐老太太看着众人热火朝天地往外‌搬东西,心疼地仿佛被扎了把刀子。

    可扎心的不仅于此,临走前那账房先生将一张薄纸塞到徐老太太手中,道:“三‌年前季姑娘出嫁时的聘礼我们没见着,我按照等价关系算了算,减去季姑娘姐弟二人在侯府九年的花销,侯府还应该给季姑娘这个数。”

    徐老太太不识字,徐仰一看,心里头顿时凉了半截。账房先生解释道:“利息是按最低的钱庄来算的,你们若是不信可以找人再算一次。当然,三‌日之内侯府若能将季姑娘的聘礼还回去,那这份字据就没实际意义了。”

    秦氏还想再挣扎一下,道:“既是下到侯府的聘礼,就是侯府的财产,哪里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账房先生无奈科普道:“按照北梁律例,出嫁时的聘礼归新娘所有。当年出嫁的人是季姑娘,聘礼自然归她。当然,若季姑娘愿意赠予侯府,也是可以的。季姑娘,聘礼你愿意赠予侯府吗?”

    仿佛感受不到徐家众人恳求的目光,季软摇头,随即径直走出侯府,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晃两个月过去,盛京进入冬季,一年一度的朝贡之期到了。每年十二月,周边列国派出使臣前往盛京朝贡,一方面联络感情,一方面也展示本国国力。

    因此十二月,是盛京最为热闹的时候。

    这日,季软收到陆骁辞的书信。书信很短,寥寥几‌笔就已交待详实。信中说到,陆骁辞与南蛮洽谈十分顺利,最晚一月就能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