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宜直直站在地上,只等着王之禅的反应,最后只听他道:“开门放行。”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如银瓶乍泄。

    赵时宜轻轻疏了一口气,坐上马车出了城。出城以后往西行驶五里地就是霍家的墓园,偌大的一片墓园,只寥寥埋了两座坟墓。

    霍家祖籍江西淮阴,霍氏族人世代经商,家族十分富庶,但因为大歂的重农抑商政策,经常被官府打压。

    生意越来越难做,举步维艰时霍氏族人才意识到朝中有人好做事的道理,于是花重金为霍氏子弟宴请名师。

    霍家人在经商方面很有天赋,却偏偏在科考一事上不开窍,三十多位霍家后生,只霍青珩的父亲一人考上了功名。

    霍家虽然在京城立住了,但根基薄弱,只霍青珩父亲这一支在京城支撑,就连墓园都比旁的人家孤寂萧瑟。

    霍青珩发达以前,有底蕴的人家都不愿与霍家结亲。赵殿勋慧眼识人,在霍青珩年少时就把嫡女许给了他。

    二人定亲以后,霍青珩奔赴边疆,在战场磨练数年后,一战成名,被圣上封为骠骑大将军。

    京城的万千少女咬碎了银牙,悔碎了心,只恨没有早下手,让前途大好的儿郎便宜了赵时宜。

    赵时宜打开食盒,把自己做好的菜放到墓前,又拿出一壶清酒洒到地上。

    墓园寂静无声,只有柔柔的风在吹拂。

    她原本清亮的眼眸中不知何时溢出了泪光,她喃喃道:“青珩哥哥,我原以为咱俩能举案齐眉的过一辈子,没想到你早早的去了。”

    “我不能为你做更多的事情,但会尽力照拂霍家,叮嘱赵氏族人提携你幼弟,定不会让霍家就此凋落。”

    不远处,青松后面,一个身穿白色孝衣、脸色蜡黄的少年,正蹲在地上狼吞虎咽的偷吃祭品。赵时宜的话尽数飘到了他的耳朵。

    他听完以后嗤笑一声,只觉得赵时宜傻的可笑,被人卖了还在傻乎乎的为人数钱!

    少年是正午时分从牢房逃出来的,买了一身孝衣,混迹在送葬人群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城。

    在送葬队伍中,他不仅听到了悲悲切切的哭声,还听到了霍家人对赵时宜的侮辱摸黑。

    他们怪她妖媚,怪她克夫,怪她无情无义,恨不得杀掉她给霍青珩陪葬。

    此时此刻,霍家人口中薄情寡义的女子正守在霍青珩的坟墓前,扬言要照拂整个霍家?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赵时宜在墓碑前静静坐着,神情恬淡,如一位看破的红尘的女菩萨,美的不食人间烟火。

    她静坐了一会儿,接着道:“青珩哥哥,我心里有你,但却不会因着你把自己禁锢起来。以后,如果遇到心仪的人,我还是会嫁的。”

    昨日,霍母邀请李氏谈话,想让赵时宜为霍青珩守寡,被李氏断然拒绝。

    莫说赵时宜还没成亲,哪怕她已经进了霍家的门,也不能为了已死之人葬送掉自己的一生。她是父母娇养出来的鲜花,自要开的热烈奔放,肆无忌惮。

    没有人能桎梏她,也没有人能左右她。

    赵时宜抬眸又看了一眼肃穆的墓碑,然后站起身抚平衣角的折痕,提起灯笼往暮园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