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凯峰在胶州新城为北洋战区筹划的时候,北洋战区的第一波援军也已经抵达了战场,由三十二艘亚哈特船和笛型船组成的船队在北洋战区第一特混支队的护卫下抵达,船上装载着从济州赶来的援兵,一共有一个陆战旅和一个混成旅,加强了一个特遣骑兵团,总计步兵一万一千人,骑兵四千余,另有部分炮兵、舟桥部队,只是这支军队没有贸然入港,而是停泊到了胶州湾南部的灵山岛。

    灵山岛位于胶州湾西南,早已被合众国海军控制,正值西南季风时节,顺风一日便可抵达青岛港。

    除了这第一支先遣部队,青岛要塞原本就有一个守备旅外加一个步兵旅和一个骑兵团的野战部队,两支军队加在一起,超过两万,足以掌控胶东半岛的局面,而先遣部队暂不入港,便是为了避免被清军提前发现,与此同时,陆军司令兼任北洋战区司令的高锋下达了对马凯峰的密令,同意其所请的一切要求,同时授予其临机专断之权,让其保住浮桥和胶州新城。

    “马长官,这是高第给小老儿的回信,请您阅看。”马车上,周子生把一封信交给了马凯峰,马凯峰见信件漆封完整,显然是未曾打开过的,他拆开看了之后,问道:“周老先生,你可知道高第是如何回复的?”

    周子生擦了擦汗水,他虽然没有敢拆看信件,但派去的人已经告知了他一切,他斟酌了一下说道:“回长官的话,小老儿派去的是家生的奴才,回来说了,高第那厮还是做着春秋大梦,以为凭借手里的万把杂牌就能永享荣华富贵。”

    “他倒是看得透呢?”马凯峰把信给了周子生。

    周子生一看,豆大的汗珠就是下来了,那信上分明写着:老泰山在上,小婿以为,东番所需者除却本镇精兵,另有胶州新城各色行当,只要你我把持胶州新城,勿让他人染指,便可以其为筹码,与东番交易,必可得利非凡,便是世袭罔替之位,也可求之。

    “马长官,您与我所说的事情,我可没有向高第那厮说半句呀。”周子生连忙解释道,他却是没有想到高第这厮狗见识还真不少,知道合众国看中了本地的手工业地位,但却似是自己提点的似的。

    马凯峰摆摆手:“老先生这几日奔波,我都是看到了,无妨无妨,我信得过你,不过高第那边,你以为该如何是好?”

    周子生原本是真的想拉高第一把的,自己的这个女婿虽然年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却是练兵带兵的好手,若是顺从新朝,少不得赏赐,便如当年迁界禁海时的海时行,投靠合众国,上缴兵权之后,早已在南洋立下基业,也是一方豪强了,按照周子生计划,二人一道投效新朝,合二为一,定然所获不少,却不曾想高第仍然幻想权柄,特别是兵权!

    咬了咬牙,周子生说:“高第有以胶州新城为质之嫌,断然是不能再合作了,不少若知晓合众国近期要进军青岛,必然率军冲入新城,把持起来,那时马长官的工作便是难以展开了,我以为,还是撇开他,以本地驻军和合众国之军合作,控制码头和新城,才可保证万无一失。”

    马凯峰也是这个意思,高第已经把胶州新城当成了筹码,如果与他合作,他肯定会入驻新城,握住这个筹码,如此便是难办了,但这话还是得周子生说出来才是好的,马凯峰问道:“周老先生,本地驻扎的是胶州镇的四个营,两千多人,你可有把握说服他们?”

    周子生道:“胶州镇吴参将是我内弟,那是没的说,但那王副总兵却是王家的人,如果能说服王之文,便可万无一失了。”

    胶州新城又称周王集,王便是王之文家,此人一生波折,倒是与周子生有几分相似,二人合掌新城,王之文也属于开明绅士之列,只是一直未曾联络。

    “今日王之文会出现在会场吗?”马凯峰问道。

    “当然,王老头一直担心我夺了管委会的权柄,每月的会议都会参加的,此时怕是早就等在了鸿运酒楼了。”周子生很有信心的说道。

    鸿运酒楼。

    鸿运酒楼是胶州新城最气派的酒楼了,这里也是管委会碰头商议的地方,每月月初和月中都有会议在此,参会的除了周王二人,便是当地有头有脸的商贾,在这个怪异的时代,胶州新城成为满清统治区唯一一个商人主宰的城市。

    所谓的管委会代行的是衙门的职权,但本质上是一个分赃会,管委会管着整个胶州新城,收纳的税款和捐献在完成统计之后,便是向背后的各方势力分赃,绿营将帅、总督衙门、当地士绅甚至还有京城的高官和满洲贵族,很多人从胶州新城捞食儿,管委会只是让其只拿属于自己的一份而已,不然人人插手的话,本地秩序就完乱了。

    但是想进管委会,有钱有产业是不够的,还必须插手出洋的买卖,简单来说,管委会的每个人都是两面派,一方面是满洲主子的走狗奴才,一方面还要与合众国藕断丝连,这样的方式,让众人被迫团结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会议室里,王之文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了看空的了茶杯,佯装镇定,他打量着周边的与会者,四十多人他都认识,但今日的气氛却是分外怪异,其中七八个虽然竭力装出无事的模样,但细节之中却倍感紧张,而王之文扫过一圈,便知道这是平日和周子生走的近的。

    显然,这群人肯定从周子生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与王之文自己猜到的差不多,王之文感觉,胶州新城要变天了,或者说,整个中华大地都是要变天了。

    作为一个做出洋生意的商人,王之文对合众国并不陌生,事实上,在社团时期,王之文就了解了这个崛起于海外的新势力,并且在登莱军管时期也与军管会有所合作,与周子生一样,王之文这些年也是两面下注,一面利用自己的士绅和特权商人身份,在胶州新城大办产业,一面也与合众国不断联络,为其交通消息也不是一次两次。

    为了避免被清算,这些年他与周子生在本地置办义仓、义学,修庙宇造舟桥,目的就是给自己营造一个好名声,就等着有一天,大明王师或者东番义军打回来,也好顺遂天意,侍奉新朝,却不曾想,好机会却被周子生得去了,但是那位在周子生家密谋办事的合众国官员,他也不敢去接触,只能静等,王之文知道,今天是机会,他得抓住,不然王家灭顶之灾就要来了。

    王之文紧张的等待着,不时看向门口,终于有人推门而入,却是只看到了周子生,没有那个‘白面书生’,王之文不敢多想,站起身来,说道:“周兄可是来晚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