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华显然没有准备,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是坐在皇帝身边听政,从未参与过,见李明勋问向自己,李君华只得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启禀父皇。”

    见太子起身,李明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坐下说,你若站起来,这些人就没有敢坐着的了。”

    李君华应是,说道“儿臣以为,西域当打,却该小打。自帝国初立,边墙之外各国纷纷称臣为藩,但无不是阳奉阴违,表面恭顺,背地常有串联勾结之事,只因为这几年帝国之力用于北伐草原,而未在西域动兵戈导致!胡人素来畏威而不怀德,若我国无扬威于西域之举,恐西域诸胡我行我素,实在有损帝国国威,是矣,儿臣以为,西域当打!

    但我事重心现在讨伐满清余孽,不宜用重兵于西域,可派遣精锐西出河西走廊,攻伐叶尔羌叛贼巴拜,夺占其属地吐鲁番和哈密,这两城素来是西域门户,古往今来便是西域襟喉,中华拱卫。又处于天山之右,若能在此地驻兵,退为屏蔽河西之屏障,进则大道通途,兼顾天山南北,震慑准噶尔与叶尔羌两部。

    再者,叶尔羌司马依伯克也有借帝国之兵东西并进之意,双方合作,倒也是十拿九稳了。”

    李明勋微笑点头,暗赞太子对局势判断的准确,正如太子李君华所言,若真的能拿下吐鲁番和哈密,那就是打开了进军西域的大门,把军队补给线向前推进了数百里,河西与西域之间的千里沙漠便不在是阻碍,而哈密吐鲁番所处位置对进攻天山南北都有利。

    “君弘,你觉得呢?”李明勋又看向诚王。

    林君弘也是第一次被问军国大事,也有些紧张,他说“臣以为太子说的是,此战确实要打,而且臣觉得,若是要打也要快打,不要迁延。”

    “哦,为何?”李明勋问道。

    林君弘道“臣听闻满清余孽退避漠北之后,一直致力于整合各部,先吞车臣部又破土谢图,去年又恩威并施整合了扎萨克图部,当年漠北喀尔喀三部已尽归其手,大兴安岭至阿尔泰山已为满清所有,而满清素知我国之威,时刻准备应对帝国的征讨,定不敢懈怠,如今在漠北已经是无可征伐,其若再行扩张,怕是要觊觎西域了,准噶尔还好,正值强盛之时,满清未必敢衅,可叶尔羌已经内乱,且也勾结满清,若满清真要动兵,怕是怕是比帝国还要近便吧。”

    阿尔泰山脉是西域和漠北之间的天然分界线,但这座山脉的北段才是高耸入云的山脉,南段则是低矮的山丘,漠北的骑兵可以通过这些区域很顺利的越过阿尔泰山,虽然谈不上如履平地,但相对于穿越千里沙漠才可进入西域的帝国来说,显然有利的多,而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西域对于中原王朝来说往往是倾国之力才可拥有的疆土,衡量中原王朝是否强盛的标准,而对草原民族来说,西域仅仅是随意可刷的副本,往往几千骑兵就可以横扫。

    匈奴、鲜卑、突厥、回鹘、契丹、蒙古乃至满清,几千年来,草原民族征服西域几乎成了固定的节目。

    而李明勋终究要比林君弘想的长远一点,说起来,草原游牧民族对付中原王朝最常用的战法就是迁移避战和骑兵骚扰,这种招数屡试不爽,显然满清也会效仿,李明勋一直有一个担心,如果未来北伐蒙古高原,满清效仿前辈,避战西遁,逃进西域怎么办,试想当年耶律大石不就带着几百残兵逃奔西域,建立西辽,苟延残喘的上百年吗?

    显然,如果帝国先于满清占领哈密和吐鲁番,就切断了漠北进入西域的道路,也就断了满清的一条退路,而如果帝国不主动,任由满清占有哈密和吐鲁番,那就是倒下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两城一倒,吞并叶尔羌汗国只是时间问题,叶尔羌汗国倒下,天山北路的准噶尔部落就要四面为敌了,倒向满清也是时间问题,接着就是中亚、藏地,与其亦步亦趋,还不如从源头掐死这种可能。

    饭吃到这个时候,身为首相的阿海已经吃出真味来了,帝国的核心人物都在这里了,似乎只有自己没有支持介入叶尔羌内乱,显然这很不好,阿海待林君弘说完,问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德灿“李总裁,盘踞吐鲁番和哈密的叛逆巴拜实力如何,昨日宴会上,我听阿都拉说,不过三四千骑而已?”

    身为理藩院总裁,对于叶尔羌内乱之事,他做的准备最为充分,连忙说道“远远不止,哈密和吐鲁番加起来超过十万户数,巴拜只有四千余骑是因为战马不丰的缘故,其麾下尚有骆驼骑兵数千,另外还可以武装相当数量的步兵,火器也是不少,帝国二年,就曾领近万兵犯我河西边墙,实际兵力定然在一万五以上。”

    显然,阿都拉和卓故意隐瞒了巴拜的实力,这倒是不难理解,毕竟他要说服帝国出兵。

    “那你们理藩院认为,平定巴拜需兵马多少,耗军费几何?”李海又问。

    理藩院主理藩务,而藩务之中,兵事为先,所以李德灿对此并不陌生,去年还曾前往朝鲜,指挥各部解决了朝鲜割据的局面。李德灿轻咳一声,说道“若定哈密吐鲁番,当以绥靖区藩兵为主,云中绥靖区几年恩养,兵力充足,而还可从距战区较近的西宁绥靖区调兵,且甘肃也有两旅西北边卒,剽悍耐战,帝国二年巴拜犯边时便给予其迎头痛击,且有司马依在背后策应配合,因此,下官以为,只需出兵一万即可。

    西北沙漠戈壁广布,距离腹心之地较远,不宜动用大军,不然军粮耗损便难接受,此前甘肃就有垦荒屯粮举措,从去年开始,西北少灾,因此粮食不缺,只需在关中采买少许即可。而动用藩兵,只需恩赏无需军饷,因此军费耗损不会太多,若一切顺利,速破敌巢,军费当不过百万两,其中大头也是采购骆驼等,这些耗损,将来也可用在北伐之上,但是,臣所计算只是用兵之费用。在讨平叛逆之后,在哈密和吐鲁番可屯垦移民,所耗就要另算了。”

    “若打下来,自然是要占住屯垦移民的,不然打什么,他司马依的一个闺女可不值这个价钱!”李定国说道。

    李海对用兵多少不在乎,关键是军费,他已经明白,这件事原本皇帝和理藩院就能定的,非得拉上自己,可不是因为万寿节之喜,自己恰巧在京,还是想从内阁这边拿钱,不过这也难怪,自去年定下商屯大计后,理藩院所掌握的那点军费立刻见底,不得已专门为此借了国债,理藩院没钱,自然要内阁支持,好在,钱不多,百十万两而已。

    吃罢了饭,一群人商议着把这件事定下来,就各自告退,李海乘车回了寓所,见王妃正在堂内和几个女侍一起打叶子牌,场面倒是火热,见李海归来,女侍们纷纷下去,成王妃笑着说道“上次见皇后还是英王成亲的时候,那时宫里还兴打麻将,我原本准备了一套象牙的麻将的,不曾想今日入宫,又改打叶子牌了,三个人玩的斗地主,据说还是皇上发明的,你说咱们这位皇上,英武果决,武勋盖世,怎么在这等游戏上也这般有造化,真是奇哉怪也。”

    “背后议论皇上可不好。”脱掉靴子,李海提醒了一句。

    “那是前朝的规矩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再说了,皇上是你义父,也是我公爹了,说几句玩笑话也不妨事的。”成王妃倒是看的开,她说笑着,见丈夫满面愁容,问道“怎么了,皇上给你气受了,是不是向你今早说的那样,皇上冲内阁要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