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羽纷纷里,一青年人骑着一头毛驴,蹄声嗒嗒地来到重兵把守的锦衣王府后门。

    那人戴着的斗笠将面孔遮了大半,蓑衣上满是浮雪,里边露出一套普通王府奴才所穿的棉衣,脚下一双乌黑的千层底靴,满是湿泥,显然是从有水流动的地方过来的。

    王府前驻守的兵卫日夜轮岗,监视着锦衣王府的一举一动。

    将此人从上到下盘查了一番,兵卫才将这个说是给锦衣王采鲜鱼的管事放了进去。

    帘幔轻动,一池温水波光粼粼,湿热蒸汽弥漫,笼得灯火不甚明亮。

    林旭微合双目,半躺半卧在池边的榻上,身侧两个美丽的女奴揉着他的腰和腿,细心地服侍着他。而目光向下,便见薄薄的丝被下,林旭的肚子奇异地鼓起,浑圆高挺得厉害,他一只手小心地贴在那隆起之处,细细摩挲,一张已具青年成熟的俊俏面孔上细汗盈额,难掩疲惫,全似一副妇人临娩、胎儿将熟的模样。

    林旭凤眸迷离间,一双手悄然地搭上了林旭的双肩,轻柔地捏着:“王爷,水温差不多了,奴才伺候您沐浴。”

    伪饰过的嗓音,还是让林旭敏锐地觉察到了异样。林旭倏忽睁开眼,瞥过眼前刻意压低脑袋而不辨容貌的男子轮廓,掠过那身锦衣王府普通的官宦服饰,林旭一双同林琅有几分相似而更柔美的凤眼霎时变得清亮骇人,如此默了片刻,他沉声道:“好、好啊……今日就要你一个人伺候,其他人都给本王退下,宁德全给本王在外面看好了,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准进这门,违者立即杖毙。”

    一殿奴才退去,林旭才一手按住榻沿,一手抵住腰部,撑身坐起来了些,可挺了一下身子却又差点倒回榻去——林旭因药怀胎,强行改变自己的体质,可谓逆天而行,他一副习武强健的上好身体早就被他自己用药物折腾得虚浮不堪,加上他如今腰腹沉重,胎满而血气滞涩,刚才动作太急就没有觉到手上无力。

    好在身侧的人及时扶住他:“王爷您这身子切忌急躁,碰到了胎儿可就不好了,当心着些。”

    就着那男子的手缓了缓,待气息顺畅了些,林旭倏忽一巴掌拍在那张略显陌生的脸上:“君阳晖你终于敢来见本王了,本王还以为你在廷尉的大牢里已经被打得缺胳膊断腿,这些时日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

    林旭再虚弱也好歹是练武之人,这一巴掌又用了十分的气力,打得眼前人撇过头去、唇角破裂。

    君湛却不闪不避,缓缓撕掉自己那张普普通通的脸上开裂的伪饰面皮:“刚刚就说了,你现在这身子可不比从前,动这么大肝火做什么?”

    林旭一手扶着贵妃榻的靠背,一手扶着沉隆的肚子,微微喘息了一阵,方才思索道:“李通和陈定勾结,想要劫持杨承安到南军大营造逆作乱,凤氏牵连其中,是不是和你有关?”

    “我听不懂王爷在说什么。”

    “现在崔定璿被收押,陛下还没查出他的底细,那么他手上的东西是不是在你那里?你现在是还想要干什么?”

    君湛抿嘴一笑,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你怎的就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

    林旭见他一副随心所欲的模样,不由恨恨道:“崔定璿已经不能留了,他手中的东西呢?这般下去就不仅仅是像上次那收押你时的情况,你所作所为早晚会东窗事发,参与此事的人将来会是何等下场,你不会不知道!”

    君湛面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唇角紧抿,一双狭长的眸子不露半分情绪,却冷沉得可怕。

    林旭瞧了一眼君湛的神情,只觉得寒凉,默了片刻:“你是不是真的想死?现在将证据毁灭还来得及——”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难道我现在停下谋算,我就可以活了吗?”

    林旭倒抽一口气:“你真的想死!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妻儿全家会被你害得什么下场?你有没有想过本王会被你害得如何?”

    君湛眼神闪了闪,道:“王爷不用担心,只要你不打扰微臣,微臣的事就不会牵连到你。”

    林旭知他言下之意,有暗讽自己当初强迫他与之发生关系的意思,不由心生恼怒地道:“本王已将你的事具实告知你家兄长君钰,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说什么?”君湛长眉倒竖,倏忽抓着林旭的双肩,怒目而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知道我最不想牵连我二哥,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