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宝为君怀琅打开了车帘。

    薛晏的马车颇为宽敞,里头放着坐榻和桌椅,俨然就是个小房间。薛晏此时正坐在榻上,单手握着一卷《鬼谷子》。见君怀琅进来,他抬手,指了指自己身侧的位置,示意他在那儿坐下。

    进宝躬身上车,给君怀琅倒了茶,又退了下去。

    马车里缭绕着一股极轻的檀香味,似有若无的,沉郁却又缥缈,教人的神思一下便安宁了下来。

    君怀琅在旁侧坐下,见薛晏抬眼看向他,便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又麻烦王爷了。”

    此时时间尚早,熹微的晨光透过马车掀起的窗帘,丝丝缕缕地透进来。一道光恰好照在了君怀琅面上,在他纤长的睫毛上覆上了一层光亮,鸦羽般的阴影落在了他的面上。

    他一笑,眼睛里都蕴着光,像是在他的眼底,藏了另外一只金乌。

    薛晏心口一跳,别扭地挪来了目光。

    “无妨。”他嗓音染上了一层哑。

    他垂下眼,手头的书册上讲的是合纵连横之法,可他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脑袋里只剩下了一个疑问。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般好看?

    这样的疑惑出现在薛晏的脑中,可谓是异常地难得。毕竟在君怀琅之前,他甚至从没在意过他人的美丑。

    没多久,车队便行动了起来。

    马车晃晃悠悠地开始行驶,君怀琅见薛晏安静地看书,便也没打扰他。

    马车旁边的墙壁上放着乌檀木的小柜,上头放着些书册。君怀琅随手抽出了一本,正要翻开,书中却簌簌地落下了好几页纸。

    一阵细微的声响,薛晏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

    地上散落着十来张纸笺,上头龙飞凤舞地写着些什么。君怀琅俯下身正要去捡,本无意细看,可两行分外熟悉的句子,却落进了他的眼中。

    是《度厄经》里的佛偈。

    君怀琅不由得手下一顿,目光落在了那一摞纸张上。

    上头的字铁钩银画,看上去颇有几分杀伐之气。可这样的字,抄的却是普度冤孽的佛经,一时间,杀气和禅意交织在一起,竟奇妙地形成了一种共生。

    君怀琅愣了愣,不等他回过神来,旁边的薛晏忽然俯下身,将地上散落的那些佛经捡了起来。

    “手疼?”他随手将那一摞纸放在一边,问道。“给我看看。”

    君怀琅回过神来,知他是以为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伤口,连忙摇了摇头。

    “没有。只是……”他目光又落在了那一小沓佛经上。“这是你抄的?”

    其实不必问,光看字,君怀琅就知道,这是薛晏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