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从李掌柜的房间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王五,在王五的耳边交代了几句之后就径直地上了去“天”字号房间的楼。

    青儿走到‘天’字号房间的时候,司马血正在桌前独饮。再香的饭菜,吃多了总会生腻,唯独只有酒,却总似乎喝不够,喝不腻。店中的酒多为店家自酿而成,却也有一番独特的风味,不小心激醒了司马血腹中的酒虫,司马血便索性要了两坛带到房中来自饮自酌。

    青儿带着一身淡香走进来,而司马血的眼睛却直望着酒壶与酒杯,似乎根本不在意有没有人来或者有谁来。

    青儿亦旁若无人般放眼在房间四处看了看,好像房中的司马血也和周围的物件一般,不过是一件摆设。她似乎在打量自己的住房,然后又似自言自语道:“掌柜的曾说‘天’字号是整个客栈里最为豪华的一间,也不过如此。但是,既然来了,看来也只可将就将就了。对一个不太繁华的地方来说,这样的布置也算是强差人意了。只不过,这个客栈中或许还有更合心意的房间。”青儿继续用着沙哑的嗓音说。

    不知道是为青儿突然变了的嗓子感到惊讶,还是为青儿这么大的口气感到惊讶,司马血终于抬眼望了望青儿。司马血幽深的眸子盯着青儿时,发现青儿居然也一本正经地迎着他的目光,不躲不闪。

    还是不喑江湖事的小姑娘好,青涩耿直,不懂伪装,且天真莽撞,若是换了别人,只怕连躲都来不及。司马血不由暗暗地想。

    司马血当然记得,不久前在客栈还见过青儿,只不过那时她的声音清脆而如今沙哑了而已。司马血并没有关心她的嗓音的变化,而只是觉得奇怪:这个丫头为何居然跑到了这里来?

    但司马血并没有问,他只是默默地望着青儿,似乎一眼要看穿她的心事。对于这个不速之客,看不出他是表示欢迎还是拒绝。

    “处事不惊,临变不乱。我现在才知道当一名无情剑客原来需要如此修为。看来我是八辈子也学不会,也终于安于庸碌一生了。”青儿依旧自言自语。她说的话似乎前言不搭后语,但司马血的表情却变了变。因为梅花庄主是他,无情剑客也是他。在这个还算偏僻的地方,能够认出他的暂时还没有几个。更何况,对方还不过是个名不见传的小姑娘。

    雷啸云认出他,是因为江湖阅历,她认出他,又是因为什么?司马血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你怎么知道是我?”司马血冷酷的脸上居然变得温和了点,又问道:“难道这个房间原来是你事先预定的?”

    “司马大侠好好地坐在这里享用着美酒,难道这不是司马大侠定好的房间?”青儿反问。好像司马血在问一个幼稚得不能再幼稚的问题。

    司马血一时无语。他发现自己在这时居然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同时他心里又有一丝隐隐地失望。看来这个女子不是自己要等的人。药王曾对他说,有人已经预定好了这间房,那个人在八月十五左右一定会来。他已经等了几天,看来他还得继续等下去。等待从来就不是一件很好受的事。不过离八月十五还有很多天,他也的确太心急了。

    要等的人是个女子,自然会行动缓慢一些。何况,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师父发生怎样的变化。有时候,司马血迫切地想要见到药王临终前提及的那个人,有时候,却又希望,最好两个人永远不要相见。因为他知道,那种相见,不会是“他乡遇故知”的欣喜。所以,晚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好。

    面前的这位绿衣少女若不是她,又会是谁?司马血在心中连连发问。

    “你年纪轻轻,怎么猜出我是司马血?”司马血冷冷地问。又恢复了开始的无视一切的表情,继续看着杯中透明的液体。好像问的这个问题也并不是他所关心的,他不过是很顺便地提一提罢了,别人回答与不回答,都与他无关。

    “司马大侠又有谁会不认识。光凭这身如雪的白衣,就能猜出个十之八九了。更何况加上孤清冷傲,自负出众,放眼江湖,我实在猜不出还有谁有这等气势。加上你的无情剑,以及你英俊的外表,都无形中出卖了你。”青儿淡淡地回答。

    她的话语,居然让司马血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褒是贬。

    “姑娘是何门何派?恕在下眼拙。”司马血毫无表情地问。认出他也不要紧,但总得让他知道是谁。

    “无门无派。司马大侠是不是认为我非得是武林中人,才能知道武林中事?”青儿淡淡地笑。她眼睛居然直直地盯着司马血,仿佛面前的,根本不是什么许多人都闻风丧胆的无情剑客,而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住客。

    的确,谁说过知晓江湖事的,就一定是江湖人。也许她不过是道听途说,也许她不过是凭空猜测。只不过,一切恰好被她料中了而已。再说,自己时时剑不离手,白痴都会知道自己是江湖人。

    司马血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这个年纪不大的丫头,着装不像江湖人,说话却有着点江湖的味道。骨格奇秀,如果不习武,就可惜了一副好材料。依身段来看,当是一位美人胚子,只可惜声音为什么声音变得如此沙哑,否则如果面纱下是一张美人脸的话,当可说十全十美了。

    司马血突然意识到自己想多了,便又马上定住了神,开始喝它那似乎永远喝不完的酒。男子通常也最爱两件事:美酒与佳人。无论如何,美酒还是排在佳人前面的。

    司马血脸上又恢复了原来的冷酷,似乎面前站着的,根本不是一个人。更不是一个女人。

    青儿见此情况,却轻笑着,走到司马血桌旁,自己拿了一个酒杯,将酒壶的酒倒入杯中,如入无人之境。仿佛这酒壶与酒杯根本就是为而准备她的,而司马血才是一位不速之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