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巩爷爷王旦乃真宗朝老臣,位居相位十几载,位高德重,虽退休不问朝事多年,一旦逝世,还是引起朝野不小震动,王家搭起丧棚,整府尽皆挂幡带孝,前来吊唁之人络绎不绝,神宗皇帝也派人前来看视,赐太傅称号,并赐配享真宗太庙,王巩日夜兼程到了京城,早有家丁迎接回府,见父亲族人凄凄之色,一下子跪在灵前哀哀痛哭。

    七天后老相爷下葬,京中故人好友纷纷在大道两旁设棚路祭,宇文洪浩家也设了一个棚子,灵车经过,宇文洪浩行丧礼恭身,男丁家眷跟着行礼,王巩一眼看见柔奴混在家眷中,抬头看王巩一眼,赶忙又低下,心想:“未出嫁的姑娘本不该来这样的场合,看来对这个侄女,宇文洪浩很是爱护了。”

    宇文洪浩家住在京城西街一条巷中,离王巩府却不远,前后只三进,后面还有个小小花园,房屋虽不大,干净齐整,洪浩与夫人徐氏住在中院,长子宇文方勇早已成家,在宁州府做个小官,常年不在京中,小儿子宇文方强住在西厢,柔奴与允娘住后院,洪浩夫妻本无女儿,柔奴到来,夫妻俩甚是疼爱,想到侄女在外飘零多年,更是百般不舍,特别是宇文方强,那年他去洛阳接柔奴,结果路遇劫匪把妹妹弄丢,几乎崩溃,宇文洪浩对他大发雷霆,看儿子也受了伤,又有不舍,这几年父子倆百般打听寻找,又报了官府搜寻,却没有任何消息,如今柔奴回归,宇文方强一块心病终于得救,自然对妹妹百般呵护。

    洪浩夫妻看允娘年纪不小了,这些年多亏允娘一直陪着柔奴,这女子情义深重,令人敬佩,夫妻商量着要给允娘找个婆家,只是允娘年过三十,一时寻不到合适人家,这日徐氏想问问允娘心意,两个眉目清秀的小丫头跟着,悄悄走到后院看一看,允娘正在屋里收拾衣料,柔奴坐在桌旁,整理几本书籍。

    允娘道:“大娘子给的这料子多好看,汴京比灵州真是富裕多了,回头我去找些新的衣服样子,给柔儿多做几件衣衫。”又道:“咱们回来也有些日子了,前儿我悄悄上街瞧瞧,京城女子的穿戴可跟以前咱们在洛阳时不同,花样可多呢!”

    柔奴道:“谢谢允姑姑,大伯母也说要给我做衣裳呢,姑姑先歇着。”

    允娘走过来,摸着柔奴的头道:“柔儿在外漂泊这些年,终于回到伯父家里了,有时都觉得不是真的,一觉醒来以为还在灵州呢。”

    柔奴搂着允娘道:“多谢姑姑这么年一直陪着我,您年纪不大,可我心里当您亲娘一样呢!”

    允娘摸摸柔奴的脸道:“我就一直陪着柔儿,不离开一步,好不好?”

    柔奴道:“好是好,可是我听大伯父和大伯母商量着要给您找个婆家呢!我想让姑姑过的更好更舒心。”

    允娘笑道:“我已经这么老了,谁要我啊!倒是咱们柔儿已经出落成大姑娘啦,什么时候能嫁一个俊俏可靠的小女婿,你爹娘九泉之下也就安心了。”柔奴害羞来扯允娘的衣服道:“姑姑不出嫁,我也不嫁人!”

    允娘叹口气道:“若以前你父亲还在,兴许我就嫁给他了,现在我是永远不会出嫁了,柔儿你懂吗!”又道:“回头我去找大娘子,让她别费心了。”

    又有些感伤的说道:“等柔儿出嫁了,不用我陪着了,我就去庵里做姑子,总之我是不会嫁人了。”

    徐氏在外听着这话,心中暗暗感慨,早年就曾听说过,允娘暗恋小叔洪欣不愿出嫁,这么多年,这姑娘心意并未改变,真是太也痴情可敬。

    走进屋子,柔奴允娘忙上前迎接,徐氏也不提给允娘做媒之事,只是拿了衣料对着柔奴身量比看,又问日常可还缺什么,将自己屋里两个丫鬟名唤小新,梅子的拨过来照顾柔奴,丫头过来拜见新主人,正热闹时,二公子方强走进院子,见母亲也在,忙行礼问安,又向允娘行礼,转向柔奴道:“妹妹忙什么呢?在家里可住得惯?”

    宇文方强年已二十,尚未娶亲,在京城鸿儒书馆读书,他性情和善,又喜爱热闹,比他父亲更受大家欢迎,三天两头给柔奴带些好玩的东西。

    徐氏笑道:“找你妹妹有什么事吗?有什么好东西给大家都看看!”

    宇文方强从怀里拿出一卷书稿道:“这是苏大学士新出的诗稿,我拿来给柔奴妹妹瞧瞧,闲下来读读解闷。”

    徐氏皱眉道:“你妹妹是个姑娘家,又不要考进士中状元,读这些书做什么,还是找些其他新巧的玩意给妹妹玩吧!”

    柔奴忙道:“伯母莫怪,是我求哥哥帮着寻来的。”徐氏点头道:“你父母喜欢读书,我是知道的,你是随了他们。”又对儿子道:“听你父亲说,苏轼对朝廷实施的新法反对之甚,吕惠卿大人对他颇有微词,咱家受吕相公恩惠不少,所以在外说话做事要有分寸,读读诗稿可以,别搅到麻烦里去。”

    方强忙道:“母亲说的是,儿子领教了。”

    等徐氏出了院子,方强吐吐舌头,柔奴忙拿过那卷书稿,方强道:“不巧被母亲撞到了,还落了这些话!”

    柔奴道:“多谢哥哥费心,不知大伯母说的可是真的,苏大学士为什么反对朝廷新法呢?”

    宇文方强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苏轼说新法实施,老百姓吃的苦反而更大了,朝廷增加了税赋,劳民伤财,得不偿失什么的。”

    柔奴道:“我读苏大学士的诗词,觉得这人定是通情达理,洞悉人心,他的看法肯定会有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