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皮冻是个慢活,洗,剁,熬,凉,忙忙活活的,还得趁着炉子里的火没熄了,一开始章晋阳没打算做的,后来是没掌握好烤锅盔的火候,煤填多了。

    这边干着活,这边儿妈妈也在那儿唠唠叨叨。

    要呀,虽然唐初柳文化不高,见识也不那么长,但是接受起这些个不寻常的事情来,还真是就比当爸爸的强——有的时候知识多了,人就容易钻牛角尖儿。

    这种事情,想不明白就不要想,反正那不还是自己儿子么?

    再这么多她也看明白了,儿子其实一直都在琢磨吃的,她也知道自己做饭一般,现在儿子做的挺好的,有人代劳了还不好么。

    不过她心里也隐隐约约的感觉出来了,其实儿子一直都没怎么吃饱,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夫妻两个总在念叨着钱儿紧,他就舍不得吃。

    可是这事儿也没个办法,两口子都在厂里上班,也没有个外捞儿,夏的时候章宏化因为一车皮的石英不合格,和厂长大吵了一顿,到底是给退回去了,不上两个月就给调了位子。

    现如今坐办公室看似清闲,其实也很清闲,没有事儿给你干啊,那些个加班补助什么的,自然也就无缘了。

    偏偏章爸是个极有原则的人,绝不肯走动,按他要是和厂高官活动活动,就凭这个事就能调到总公司去,哪怕是个科长,那待遇也比现在强啊,可他就不——我有本事凭什么要走关系呢。

    章晋阳也知道父母的性格,这年头儿虽然是开放了,但是大家心里工人还是好地位的,那些在外面跑摊儿挣钱的,那都是从工厂里淘汰出来的二流子,高不能成低不肯就的闲汉。

    所以就算是他们着急,但是也不会去想别的办法,而工人之所以受欢迎就是因为这个职业的收入稳定,而现在章晋阳面对的问题,就是这个收入实在是太稳定了。

    一丁点儿的余量都不会给你打,三年涨工资,差三你都不会多领到一分钱。

    家里有点什么事儿,是非常挠头的,假如是突发的一过件,倒还好,借呗,同事什么的,多少都能借点出来,知道你有工作,不怕你还不起。

    但是像章晋阳这样生活上的困境,就麻烦了,老话的好,救急不救穷啊,老是这个状态就是借了钱你也还不上啊。

    现在就是,章晋阳的父母嘀咕到半夜,除了努力工作也没想出别的办法来,但是现在的状态是,就是你再努力,涨工资也不可能的,你那个职位在那里呢,这个工作就开这么多钱,多一分也没有。

    而且又不允许兼职,一个萝卜一个坑,甚至一个坑里好多萝卜领工资,只有一个萝卜干活,其他的萝卜负责喊666。

    章晋阳倒是没什么念想,只要过了年,他就打算在周末到市场上去搞点儿生意,这个事儿还要着落在那帮跳大神的萨满身上。

    他现在兜里不是有点钱了么,这年头租个房子很便宜的,一年用不上几十块,尤其是三光庵后面那一片儿棚户,都是挤挤插插连个院子都不大的平房,有哪个空着的就可以租一间用,一年给个二三十就可以了。

    至于干什么,他是没想好呢,原是打算卖点儿吃食,但是那个摊儿,没有大人,不行,再要是周围邻居父母同事什么的看见了,也不好——他没打算和爸妈,这个事就算他们再怎么开明,也不会同意的。

    所以就得让史兰打头,她父母那么……随性,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

    过年这段时间,他是不用担心吃食,一来家家都可着多的预备,零食什么的都号称管够,二来今年的东西是他预备的,钱花的和往年差不多,但是调配来调配去,买的东西是往年的一倍还多。

    尤其是肉,他怂恿着妈妈把厂里发的福利都跟人换了,两箱宽带鱼,两箱苹果,两箱桔子,一口袋冻梨,还有两口袋七十多斤的海杂鱼,基本都是鲭鱼,有点儿父母没见过的品种,他给留下了——不过是一个巴掌长的鱿鱼,还一条同样大的晶鱼。

    这些东西除了那几条少见的海货,他只留下了一箱苹果一箱桔子和半袋冻梨(要不是姐姐爱吃冻梨都不想留),都换出去了。

    现在无论是保存条件还是物流条件,水果在冬季的北疆一直都是硬货,没有工人的家庭,在市场基本买不到水果,除了冻梨想吃水果就只能吃罐头。

    不过再过上一两年,鲁省的集体农社包产到户,苹果就不稀罕了,随后冀省的栗子,潇湘和苏省的洞庭红橘,就开始大行其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