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傩有些兴奋,指尖的汗止不住的渗出,让他像一个刚刚上岸的鱼一样,他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跳的这么快。

    仅仅只是因为禅院惠在握着自己的手去感受他的呼吸讲话;只是自己现在看到了禅院惠如此鲜明夸张的表情,像那些商人看到的一样;还只是这个是自己才能看到的,没有德川、没有师兄师姐、没有其他人能看到禅院惠的模样,只是这个人又给了自己一个承诺。

    太阳已经沉落进了山里,溪水边徐徐吹着凉爽的微风,他们的篝火没多少木材,只在最后跳动着低矮的火苗,鼻间满是鱼肉和豆干的香味。

    禅院惠像等着宿傩的回应,看着宿傩的方向没再说什么,手也紧紧握着。

    宿傩堪堪写了句好,就快速地收回了手,两只手托起了想要低下头的脑袋,他的脸明明被篝火烘烤了那么久,却还没刚刚被紧握的掌心要来的滚烫。

    禅院惠心大,想着宿傩可能也还没准备好学习,摇着头笑了笑。

    手指在砂砾的地上摸索着,禅院惠拿起插在石里的木棍,鼻尖一嗅,是已烤的软烂的茄子。茄子本身的涩味已经褪去,只留下汁水充盈的茄肉,表面撒的香辛料也迸发出了香气,让禅院惠不免回忆起了曾经吃肉的记忆。一口下去,内部的茄肉就烫的人合不拢嘴,但适应后就是满嘴充盈的鲜甜。

    宿傩看着转头就吃的禅院惠,嘟噜了几声,也拿起自己的烤鱼啃着。鱼肉他吃了很多,烤的、煮的,直接生吃的,但每次师兄给的调料都不一样,所以每次吃都还算新鲜。

    鱼肉表皮已经烤的金黄焦褐,今天的鱼不肥,鱼油只渗出一些冒着细小的油花。但鱼肉也更加精瘦紧致,一口鱼腩下去蒜瓣一样的鱼肉抿着一嘴鱼油,只有淡淡的咸味,也已经足够鲜美。

    豆干禅院惠一人吃不下,便分了一大半给了宿傩。今天除了走到这来,他最多也就和德川动动嘴皮子,没干什么事,自然也没很饿。

    宿傩给已经烤的起泡的豆干撒上更多辛料,这红色的碎末他吃的习惯,许是那次雪地中第一次见到禅院惠就是因为这个,他对这股辛辣感记忆更加深刻。

    外脆里嫩,紧致弹牙,豆鲜料香,豆干能做的和鱼肉一样好吃,宿傩看着禅院惠一脸享受的表情,就知道庙里的人为啥没肉也能吃的开心。

    好吃的不仅是食物,还有吃东西的人。

    不在添柴的篝火渐渐熄灭,只剩大块的木炭上还有没烧透的红线在一闪一闪。

    两人都没着急回去,山泉水早已经打好放在树荫里,担起就能回去。

    宿傩时不时扭头去看禅院惠在做什么,看着他闭着眼侧着脑袋一脸惬意得听着什么,又扭过头一个人扣着掌心,一笔一划写着自己和禅院惠的名字。

    他的声音不好听,他只会喊叫,他从其他师兄师姐惊讶的表情上看得出这并不好听。他也问过禅院惠,禅院惠只说他的声音像寒鸦一样有些沙哑,一听就知道冬天到了。寒鸦他见过,有着漆黑的羽毛,聪明的像个人。是个好词。

    但冬天不好,雪很大,禅院惠在冬天不方便,厚重的积雪会掩盖住地上的石头,走路一不小心就会绊倒,而且冬天寒冷,人也会变得慵懒,禅院惠也和霜打的茄子一样没有精神。不是个好词。

    德川的声音,禅院惠是喜欢的,至少他不讨厌。善礼师姐也是这么说,那个男人年轻有力,声音豪迈又善于言巧,能把师姐逗的面红垂笑。

    自己学会说话,会难听吗?会被禅院惠讨厌,不喜欢吗?

    那禅院惠的声音是什么样的呢?他和我说话时,是什么样的呢?宿傩又转过头,看着正被自己猜想的人。

    月光打在他的侧脸,小气挺翘的鼻梁藏起了一半月亮洁白淡雅的光,显眼的白与黑都在他的脸上,映照衬托着,使刚吃过辣的唇都显得粉嫩。

    禅院惠的声音应该很温柔婉转吧,毕竟月亮都会为他妆点。宿傩的头埋进了臂弯,他没听过禅院惠的声音,但他希望禅院惠的声音是这样的,和他说话时是这样的。

    最先忍不住的人是宿傩,禅院惠听着耳边细细碎碎的蝉鸣和流淌不息的水声,也注意到了身旁那伸出又缩回时衣服的摩擦声。

    在那手又一次伸出时,禅院惠也为他伸出了一只手,好让那手不必再次缩回。他摊开着手掌,好奇着等着面前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