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齐妙家人的困难在意料之中,但没想到,重返案发现场,竟然也遭遇阻碍。

    八月十六号,两人再次来到齐妙位于沙坪小区的出租房。

    到这天为止,距六月十四日齐妙遇害已满两个月,而第三名受害人李静被杀也有一个月。自那以后凶手没再犯过案——至少没有新的受害人出现。所以警方才有余力、也只能围绕这三名受害人展开调查。

    沙坪小区是老小区,业主多是八九十年代分配得的房。例如齐妙的房东,就是一对退休老人,儿女成家,自己也另有住房,沙坪的房子老早就不住。

    而随着房屋条件和小区环境日益破败,尤其是拆迁风声隔三岔五地刮来,即便出租,也不舍得投入成本重新装修。所以到这个年代,仍然是大白墙(早就不白了)、水泥地(地面污渍倒是不少)、单薄门窗(踹一脚就能开的那种)。如此条件,租金自然高不到哪里去。所以这里住的也多是外来打零工、卖早餐水果等苦营生的外地人。

    齐妙大学刚毕业,虽然一直打工,但既要自付学费生活费,又要应付家里吸血,手里钱并不多。

    不过,即便如此,要不是因为生病不合群,她本也可以像其他职场新人一样,以差不多的租金,选择条件相对较好、较安全的合租。

    沙坪的房子比不上新小区,唯一优点就是独立空间。对于社交和心态被病情和家庭严重拖累的齐妙来说,这一点,可能并不亚于低租金的吸引力。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里比她从小到大住过的所有空间都更又安全感,包括家里和宿舍,因为这里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

    同为从家庭逃离的单身女性,在这种事上,宋清商意外地能和齐妙共情。

    所以在到达现场之前,她已经在期待新发现,也许屋里有齐妙藏东西的秘密角落,不管是柜子的里面、破掉砖块的后面,还是阳台倒扣着的废纸箱下……

    总之,一旦齐妙遇到什么令她重新振作的契机或者人,她可能都会花心思,珍而重之地收藏相关的东西,比如那枚戒指。

    排球很燃,宋清商记得崔日这样说过。所以也许,绝望麻木如齐妙,也会被这样的东西、或者与之相关的人,重新点燃热情呢。

    然而万没想到,沙坪小区等着他们的却是齐妙房东的盛大怒火。

    老两口都来了,身材臃肿、头发花白,精神却很好。也许是因为愤怒,总之看上去活力十足,宋清商和大黑都不自觉站远,唯恐对方激动起来动手,反讹上他们。

    “知道你们是警察,我才跟你们好好说话!”

    老两口都愤愤不平,但抢到第一个开口的是老太太。只不过她的表现和她的话很脱节,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她在“好好说话”。

    虽然但是,微笑听从。

    大黑有经验,主动挡在宋清商前面劝老太太:“说的是阿姨,有什么话您好好跟我们说,我们好好听。咱不生气哈,气坏了身体可找不着人赔。”

    听到“赔”字,阿姨更来气,指着窗户骂:“你说我好好的房子招谁惹谁了,人死我屋里!两天啊,人都臭了!这大夏天的,光散味我就散了好几天,邻居还不理解,说倒霉、不吉利。谁他妈能不吉利过我去?我招谁惹谁了我租个房子!”

    大黑陪着小心说:“谁说不是呢?可话说回来这也没办法阿姨,都是意外……”

    “我没说不是意外!”

    老阿姨再次着急抢话,虽然着急,但苦口婆心一点没落下:“新闻我都看了,说是凶手随机杀人,没怨没仇的。而且齐妙那孩子我能不知道吗?房子就是我租给她的,老老实实一个女孩子。我想着也是不容易,外地人,大学刚毕业,脸上又长着那。咱年纪这么大了,当积德也不能难为人孩子啊,所以租金我都给她降了五十呢!”

    见大黑和宋清商反应不大,老阿姨急道:“你们年轻人别瞧不起五十块,一个月五十,一年就是六百,能买不少东西呢!尤其那孩子说还要给家里钱!”

    两人并没有瞧不起五十块的意思,反而因为话题延伸到齐妙家里,听得格外投入。宋清商更主动问:“齐妙和您聊过她家里情况吗?”

    老阿姨说:“别的不知道,就知道有个弟弟,爸妈偏着弟弟,对她不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