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我们六个贡女从北江出发,于前日到达覃轩皇宫。我们进宫后,使者便进入勤政殿拜见覃轩皇帝和太后。我们这些贡女由教习嬷嬷带领我们进了尚乐坊,一路上嬷嬷给我们讲了尚乐坊的规矩。

    初到覃轩的贡女都要在尚乐坊学习乐舞,以便为来参加皇室饮宴的达官显贵献舞,尚乐坊由掌乐女官执掌一应事务。皇宫里最盛大的宫宴便是太后娘娘的寿宴。

    寿宴开始之前的几日,会由太后身边最信任的方姑姑亲自挑选出舞跳的最好的十名宫伶,为宴会献舞。宴会结束后,太后娘娘便会当着在场所有宾客的面,亲自挑选出此次宴会跳的最好的宫伶,当众封为舞魁。若是能连续三年成为舞魁,便会得到太后赏赐的一笔丰厚的嫁妆,还可以在皇家宴会中任意挑选心仪的世家公子由太后亲自赐婚嫁其为妻。

    嬷嬷带我们见了尚乐坊的掌乐女官,我原以为掌乐女官该是位年长的姑姑,却不曾想她竟是位妙龄女子。她身着一件碧色罗裙,双眉形似柳叶描画的甚是精致,眼波流转似水一般清澈见底,身姿亭亭玉立。嬷嬷又交代了几句,这才功成身退。

    掌乐女官在嬷嬷离开后,长舒了一口气,她眉眼带笑对我们说道:“各位姐妹不用紧张,来了尚乐坊我们就是一家人。我姓叶,小字婉葶,今年18。”

    我们一齐向叶掌乐行礼,“拜见叶掌乐。”叶掌乐连忙摆手微笑道:“都是自家姐妹不必见外,不知哪位妹妹愿意介绍一下自己?”叶掌乐的这番话让我觉得分外亲切,身处异国他乡,从没想过还能有幸遇到这样温情脉脉的人。

    我第一个站出来说道:“叶姐姐,我叫凌寒儿,还差两个多月就满十五了。”叶姐姐称赞道:“大家也可以像寒儿这样叫我叶姐姐,这样显得更亲近些。”

    江寒瑛这个名字,早就连同北江四公主的身份一并离我而去。寒儿是母后给我起的乳名,凌是娘亲的姓氏。从今往后我就只是凌寒儿,不再是江寒瑛。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身后传来冰寒彻骨的声音,“本候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如此胆大包天。”我战战兢兢的转过身,竟然看到一位身着锦绣华服的男子昂首阔步向我们走来。

    此人身长近八尺,年纪二十岁上下,他并未束冠,头发半扎半披显得肆意随性。他似乎是察觉到我在审视他,如利刃一般狠厉的目光朝我刺了过来,我连忙垂下眼,却看到了他衣服上的花纹,这衣料像是北江进贡给覃轩的贡品云锦。大哥掌管王宫织造局,他曾跟我提起过,云锦的工序极为繁琐,产量更是稀少,向来是专门进贡给覃轩的贡品。就连大哥都没有一件云锦制成的衣袍。

    我猜想此人必定身份显贵,刚刚他又自称本候,想必是覃轩的某位侯爷。如今的我不过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北江贡女,这样的大人物我是绝对得罪不起的。

    我连忙跪下,毕恭毕敬的认错:“奴婢知错,奴婢不该逾矩,还请侯爷,叶掌乐恕罪。”叶掌乐盈盈一笑,拉着我的手示意我起身。她转过身轻声细语道:“霖昭,你别怪这丫头,是我看到今天来了这么多女孩,心里高兴这才忘了规矩。”

    听到霖昭两个字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会有云锦制成的衣袍,原来此人便是让边境十国闻风丧胆的镇远侯。镇远侯向昱辰字霖昭,是当今太后的胞弟,人称玉面阎罗,此人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在战场上横扫千军,大杀四方。十六岁时曾率一万铁骑横挑敌军五万兵马,从此一战成名。先皇封他为候赐号镇远,他便成为当朝最年轻的侯爷。有传闻称向昱辰嗜杀成性,曾将敌军数万俘虏全部坑杀。二哥那时习武小有所成,经常在我和三哥面前提起向昱辰,每次提起他都是眉飞色舞,我只觉得此人凶残暴虐嗜杀成性,并非良善之人。

    向昱辰百般责难道:“即便是叶掌乐一时兴起,你身为尚乐坊宫伶也不该忘了尊卑有別,不仅没有及时劝阻还如此肆意妄为。”我低眉顺眼结结巴巴的说道:“是奴婢,奴婢失礼了,侯爷教训得是。”叶掌乐柔声说道:“寒儿,没事的,霖昭就是喜欢吓唬人。”叶掌乐又对向昱辰说道:“霖昭,你就别吓唬寒儿了,你再这样我可就真的不理你了。”

    我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望而生畏的男人脸上看到那样温柔的表情:“葶儿,别生气了,我就是看这丫头挺有意思故意逗逗她,并不是真的要为难她。”向昱辰温柔的抚摸着叶姐姐的脸颊,我看到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的宠溺,跟刚才训斥我的样子判若两人。

    叶掌乐嗔怪道:“霖昭,我都好几天没有见到你了,你是不是反悔了不愿意娶我了?”向昱辰捏了捏她的脸,“怎么会呢,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还怕我跑了?不过我姐可是说了,你什么时候能自己亲手绣一套罗裳,她就什么时候给我们赐婚。”叶掌乐为难道:“霖昭你知道的,琴棋书画我都会一些,唯独女工我是怎么也学不会。”向昱辰揉了揉她的头发,“所以你要努力了,我们后半生的幸福就全都掌握在你手里了。”

    向昱辰往我这边看过来,我吓的连忙低下头,他嗤笑道:“本候还不至于连一个小丫头都容不下。”我这才抬起头连忙说道:“奴婢谢侯爷恩典。”向昱辰不可一世的撇了我一眼:“免了,”他又转头对叶掌乐说道:“葶儿,这丫头看上去愚笨至极,以后有你费心的了。”

    叶掌乐来到我身边,挽着我的手臂说道:“我倒不这么认为,我就觉得寒儿很聪慧啊。不如这样,霖昭我们打个赌怎么样?”向昱辰顿时来了兴趣,“好啊,你说赌什么,保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叶掌乐说:“再过十天就是为太后娘娘的寿宴竞选献舞资格的日子。如果寒儿在十天后成功入选,并且能够被太后娘娘封为舞魁。你就要向寒儿道歉,还要给我们整个尚乐坊的姐妹一人买一盒天香阁的胭脂。”

    向昱辰不甘示弱,“好啊,你要是输了就亲手给我绣一个香囊。”叶姐姐为难道:“香囊,这个我实在是……”

    向昱辰眉飞色舞道:“打赌可是你提出来的,就这么说定了。”向昱辰转而看向我嗤之以鼻道:“就凭你这姿色也好意思竞选舞魁,真是厚颜无耻。”他说完便扬长而去了。

    叶掌乐温和地对我说道:“寒儿你不用害怕,霖昭他就是这个样子,以后你就放心的叫我叶姐姐。”我信誓旦旦的说道:“叶姐姐,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叶姐姐摸了摸我的头:“我相信你,不过不要太着急了。”

    叶姐姐给我们这些新来的贡女都安排了房间,我和月容在回房间的路上,见到两个女子在一边叙话。月容拉着我躲到假山后面,我小声的问道:“月容,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月容小声说道:“我们听听看,她们在说些什么,说不定还能听到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呢。”我心想,月容说得不错。我们才刚来覃轩,对这里的一切都不了解,虽然偷听别人说话不太好,不过只要不被发现也没什么吧。

    “那个叫寒儿的丫头可真是有手段,刚来第一天,竟然就能让侯爷注意到她。”

    “谁说不是呢,这镇远侯可是我们覃轩众望所归的第一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