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王家和谢家,在很久以前,本来就是一家。谢家掌门谢衍在一次比武中被奸人所害,受了重伤,被在山林中采药的王父王灸所救。

    命运的齿轮在很久以前就打下印记,开始悄无声息的循环。

    那个时候,谢衍感恩王灸的救命之恩,又念在两方都做了父亲,恰好一男一女,因此结下了娃娃亲。

    谢拓小时候调皮捣蛋,不学无术,上面有两个哥哥,又因为生得俊俏可爱,深受谢家上下的喜爱。当机灵伶俐的垂髫小童长成意气风发的青葱少年时,他知道了自己将会和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姑娘永结秦晋之好。

    虽然那个时候谢拓还是一个小小少年,可是依旧不可抑制地会想,那个小姑娘会比每次骑马游玩时向他笑盈盈抛掷鲜花和水果的少女们更好看吗?会比潇湘院里的绀序姑娘更美艳吗?会比兰汀阁里的南绸姑娘更妖娆吗?

    他会把把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和他见过的所有女性来比较过,也曾想象过,他少年衣衫薄,鲜衣怒马过街时,会不会擦肩而过那个和他命中注定在一起的小姑娘。

    更何况总角时期的谢拓,已然成长为一个玉树临风的小少年,从小在光芒四射中成长,女子的爱慕更是从未缺少,于是这些好奇随着时间的流逝,也逐渐淡了下去。

    直到有一天,他独自骑马去山上狩猎,看见了一个背着药篓的小姑娘被几个山匪围堵,那个小姑娘眼中盛满害怕,可是她却没有哭,也没有大喊大叫,而是在试图和一群莽汉周旋。可惜那些粗鲁的人去扯她的衣服,还有的人把她推搡到另一个另一个人的怀里,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那样一个娇小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面对这样一群强壮的败类,任何抵抗无异于蚍蜉撼树。

    谢拓那个时候还是个毛头小伙子,心一热,血一上脑,便拔剑就要英雄救美。可惜说书人嘴里说的故事版本和自己亲生经历过的完全不一样,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年对战几个刀口舔血的汉子又怎么会是对手?可是少年永远是那么蓬勃朝气,他没有利益得失,没有算计,没有成年人的弯弯道道,他的意愿是那么的直接又是那么的勇敢,他要救下这个即将被拖入深渊的小姑娘。

    哪怕被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也不在乎。

    谢拓的眼睛很亮,出剑的气势被他内里的纯粹的渴望激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威力,在使出一招大杀四方的清平际之后,便拉起那个被吓得若木鸡呆的小姑娘逃跑了。

    当然逃跑过程中虽然只是拉起小姑娘的手,把她托上马背,然后他抱着小姑娘,啊不,护着小姑娘,最后扬鞭驾马这一系列的事情,可是谢拓在回溯记忆的时候,总觉得是太过短暂的一瞬。

    短到只是恍惚间觉得,小姑娘的手又软又凉,小姑娘的身体软得像团棉花,抱紧抱不得,抱松了心里便跟望梅止渴似的,古怪得很。

    等到驾马跑得远了,谢拓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孟浪,又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他脸再红再热,那个在他怀中乖乖地坐着的小姑娘也看不到这个少年的窘迫与羞赧。

    马渐渐地停了下来,山野寂静,偶有鸟鸣阵阵,谢拓有点紧张,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发现那个小姑娘的皮肤很白,眼睛也很明亮,像是秋天丛林间潺潺流淌下来的溪水,被细沙日积月累地过滤筛选,从而能够澄澈地映照蓝天与白云。

    “谢谢你。”他这样听到她的声音,之前因为紧张而全身战栗的毛孔奇迹般的全部舒展了。

    谢拓被小姑娘的感谢说得有些热血沸腾,可是他一直记得长辈的教导,他从小就有婚约,不能随便应承了芳心,不然凭借谢小三爷的皮相,要嫁给他的姑娘早就已经从谢家门楣一直往下绕整个宋城都不太够了。

    于是他只是挠挠了头,笑得傻里傻气,完全看不出迷倒万千少女的谢小郎君的气质。

    “你受伤了,先别动,我给你上药。”小姑娘冷静地给这个颇为旖旎的氛围定了严肃的格调,她手指灵活,包扎得很迅速,目光里专注地只有他的伤口。

    谢拓有些恋恋不舍这样被温柔而郑重的注视,有些犹豫地轻声说道:“我脸上也擦伤了。”

    谢拓从小习武摸爬滚打,什么伤没经历过,这句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因为有人上药,便想着,这双手能够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会儿,也是好的。

    小姑娘仔细端详着他脸上的伤口,又给他脸上上了药,谢拓这才看到小姑娘的嘴唇有些发干,额头还有些细细的汗珠,头发在刚刚的撕扯中有些凌乱。

    他忽然想问她渴不渴,又想帮她擦擦汗。